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陈科发的眼睛开始红了,自己拿过酒瓶连着喝了两杯。夜色已经笼罩了村庄,带着少许凉意的海风吹过院子。一阵海风吹来煤油灯的光线随着风摆动着,在下士的脸上划过,明暗交错之间两道泪痕一闪而过。
“当兵好不好?好,吃得饱穿得暖,到处走见识也多,还学了些本事,再说这日子,也算是咱们扛枪打下来的,我也不后悔。但是,我就是害怕,害怕有一天我回不来了,更害怕的是我回来了,队伍上的兄弟们回不来。我一回家就上船出海,我是怕李大姐来找我,你们去过李安泽家了,我才敢回村。我怕李大姐问我,你回来了,我弟弟怎么就没回来。就算她没问,我心里头也也一直会有人在问……”
说到这里,他再也讲不下去了。
周围一片沉寂,连在酒席间打闹的孩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村长见气氛凝重,赶紧打圆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在部队上干就是了!以后保个军官的前程出来,你们家可就光宗耀祖了!”
陈科发脸也有些红了,冷笑道:“光宗耀祖是自然的,活着也光,死了也耀。有什么不好的。我认了。”
这话就有些不对头了。谭双喜生怕接下来发生什么意外的事,破坏了这送新兵出征的局面,立刻也出来接话:“什么死啊活啊的,我们伏波军出去打仗,哪次不是摧枯拉朽,风卷残云。也就是后来剿匪的时候伤亡大了些。现在剿匪的事情都交给国民军了,咱们摆开阵势打仗,从来不落下风……”他说得急赤白脸的,差点就说:“战死的可能性很小”这样的话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尴尬,张来才马上又接道:“陈老弟说得对,以前那是坐而待毙,连条活路都没有!自打元老院来了,大伙都有活路了不是?”
周围的人赶紧都来圆场,桌子上很快又恢复了快活的气氛,可是谭双喜却隐隐约约的觉得陈科发心里头还有话没说出来。不过他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陈科发不会申请退伍了,他还会回队伍上去。
夜空中银河横跨在天际,从南方的天蝎座和人马座,延伸到天顶的牛郎和织女星。东南方,木星、土星和火星也装点着夜空。在这浩瀚的苍穹之下,漆黑无垠的海水一次次的涌上沙滩然后又退回大海。夜风摇摆着一盏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将几个凝固在时间里的身影照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