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见面的地点,就在龙井村附近。
来的人当中,除了吴禄贞外,还有吉林巡抚陈昭常。
当筱田治策看见陈昭常后,嘴角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日本人的情报工作,向来做的周密。
比如,筱田治策就仔细的了解过三省巡抚都是什么样的人,代表的又是何种态度。
比如吴禄贞,代表的就是徐世昌的意志,寸土不让,必要可以用武力要挟,虽然心知对方未必会怕。
而陈昭常是吉林巡抚,署珲春副都统。代表的是慈禧的态度,是朝廷派来暗中制衡徐世昌的势力。
老小子是岭南人,却来关外做官。他向来会讨老佛爷开心,溜须拍马的功夫是极高的。
或许两人都是抱着解决事端的目标来的,但有陈昭常和没陈昭常,结果截然不同。
筱田治策小声对斋藤季治郎说:“陈昭常忌惮吴禄贞,会生怕吴禄贞不计后果和咱们发生冲突,所以我们可以强硬一些。”
斋藤季治郎眼睛一亮:“知道了。”
双方见面,刚一接触,吴禄贞的语气便有火药味:“筱田先生的‘无主地带’言论,纯粹是无稽之谈。这里一直是清朝的领土,还请尽快撤离,这没有任何争议。”
果然,旁边的陈昭常轻咳一声。
筱田治策指着龙井村里,明显棒子装束的百姓:“无主之地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你看,就算在这龙井村,也有无数的韩国垦农。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家。我们大日本帝国,根据《日韩保护协约》,是要保护这些垦农的。所以,设立统监府派出所势在必行。”
其实不光是间岛区域,因为天灾人祸,早在好多年以前,就有大量的韩国垦农越界,从间岛区域一点点的向外渗透。
吴禄贞脸上涌现了怒气,他觉得有些憋屈的看了一眼陈昭常,然后冷冷的说:“如果有必要,我们将以武力……”
话没说完,陈昭常便打断他:“筱田先生,斋藤先生,目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将界桩挪回原位,你们说是不是?”
这是老佛爷交代的首要任务。
日本人行事,向来表面冠冕堂皇,内核就卑鄙无耻。
斋藤季治郎充分的发挥了这一特性,打了个哈哈:“这个,界桩的事,还有待商榷。因为原来的坑都已经填平了,现在我们甚至都无法确定原本位置在哪。”
他们后来故意将原来界桩位置的坑洞填平,为的就是今天的刁难。
等后面,想要把界桩钉在哪里,还不是他们自己说的算?
陈昭常:“这……”
他被斋藤季治郎的无耻,也弄得火冒三丈。
就在这时,筱田治策诧异的看着一群扛着木头桩子,拿着摄影器材的人来到龙井村外围。
他错愕道:“那些是什么人?是你们清廷的人么?”
陈昭常望去,见这些人五花八门,有的高大,有的矮小,有的英俊,有的猥琐,甚至还有个洋人。
吵吵嚷嚷的结队而来。
有人开始挖坑,有个高大的青年,上前将两人才能扛的动的圆木,自己就扛起来,往坑里一竖,拿着工具开始在柱子上刻画着。
斋藤季治郎眯着眼,说:“走,过去看看。”
等他们到了跟前,见那个高大的青年,在圆木上勾勒出一幅画,是一个军人拿着长刀正在砍一个跪着的百姓的画面。
只是,当筱田治策和斋藤季治郎看见那军人的模样时,立刻就懵了。
那明显就是日本的军服,日本的军刀,甚至那军帽也一眼能看出来日军的特征。
而跪着的百姓,却明显有韩国人的穿着特色。
那青年刻画的很快,完事又开始写字。
在日本,汉字如今依然盛行。
在场的都能看懂。
只见上面写道:“日军屠杀韩国百姓纪念桩。”
啥米?
斋藤季治郎、筱田治策、吴禄贞、陈昭常全都懵了。
而那青年弄完这些,拍拍手喊道:“好了,大家各就各位。扮演小鬼子的赶紧换好衣服,剪点头发,粘个仁丹胡。谁长得丑长得矮谁先上,一个个的摆拍,每个人的姿势都要不同……”
这场面筱田治策很熟悉啊。
当时他杜撰报纸的时候,就找了演员,拍了假照。
他不禁大怒:“八嘎,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污蔑我们大日本帝国?”
赵传薪一抬头,才看见自己的队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一群外人。
一听这声音,那肯定就是小鬼子啊。
他窜了过来,薅住了筱田治策的衣领,抡圆了胳膊“啪啪啪”的扇了好几个耳光。
“草拟吗的,哪来不开眼的狗东西。老子在这做事,用你教?”
在场的人都懵了。
说动手就动手,这谁呀?
筱田治策个子矮,被赵传薪拎着,就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连双腿都离了地。
双脚离地了,筱田治策暴躁的情绪就关闭了,理智又占领高地了!
这种做派,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惊骇道:“赵传薪,你是赵传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对斋藤季治郎来说,对赵传薪是恨之入骨。
对吴禄贞和陈昭常来说,赵传薪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慈禧与他不共戴天。
好家伙。
这些人开始准备掏家伙了。
赵传薪眼角余光一扫,见状将筱田治策丢开,手里多了两把马牌撸子。
咔嚓!
单手上膛,对准了两方人马。
刘永和和一干背水军的人,也将手里的工具扔地上,然后把隐藏在大衣里的家伙掏出来。
只有赫伯特·庞廷战战兢兢,对这种街头驳火的勾当十分的不适应。
赵传薪拿枪指着他们:“谁他妈敢动?老子就是赵传薪,你待怎地?”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赵传薪这做派,让那些背水军甚至都忘记了打起来的恐惧。各个端着枪,威风凛凛。
清廷一方,陈昭常是心向朝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