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传薪于他们利益权力没有任何瓜葛,他可以畅所欲言。
“何不予以官职牵制?”
慈禧摇头:“前些年便试过,此獠一身反骨,全然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怕是难以奏效。”
张之洞胡子抖了抖:“何不予以实职?”
心说你们在那糊弄傻子,赵传薪猴精猴精的,他会吃你们这一套吗?
“实职?赵传薪乃武夫。不与实职,他已然就私下练兵。若是给了实职,还不反了天?”
保险队虽然没有继续扩大,但也成了地方一霸。无论兵匪,抑或是日本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慈禧在惹不起的势力面前,会自动变身鸵鸟,脑袋一藏,权当保险队和地方的亲王养府卫自治一样,爱干啥干啥去吧。
就好像齐默特色木丕勒那样。
好在后面赵传薪和鹿岗镇闹翻了,至少他们已经信以为真。
没了强有力的羽翼,赵传薪虽然还是毒瘤,至少勉强算是良性的。
张之洞摇头:“实职虚授,招安为虚,祸水东引。”
慈禧眼睛转了转:“你的意思是?”
张之洞捋着胡须,已有腹稿:“今岁早些时候,徐世昌、周树模奏请裁撤爱-辉、墨-尔根、呼伦-贝尔副都统,增设瑷-珲、呼伦-贝尔两道,增设黑-河、满珠、佛-山、嫩-江四府。上月,朝廷奏准呼伦兵备道,下设直隶厅。至于满珠府,朝廷以满珠为俄廷所冠之名不予采纳,群臣取名为胪滨府。何不任命赵传薪为胪滨府知府,兼任六个卡伦的总卡官?”
关外改制,撤将军,设行省。
这个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改变。
所谓满珠府,其实就是“满-洲”,当时音译为满珠,书写也是满珠,这是沙俄起的名字,因为那里是沙俄中东铁路进入关外的首站。
徐世昌想在那里建府,沙俄自然不允许。那里明明是清廷的国土,却被沙俄占据,如今也只是名义上清廷的土地,却没有管辖权。
所以只能选址在后世的满-洲里外的两公里处,孤悬野外,地位十分尴尬。
慈禧眼睛霎时间亮了。
我焯,只能说我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实职的确是实职,但那地方鸟不拉屎,远在边疆。可能放个屁,界外的沙俄人都能闻到,这种地方少不得摩擦。
授予知府实职,赵传薪的确有兵权。
苦寒之地,他也只能每日在满目疮痍的荒草甸子里,带兵巡逻边哨,管理卡伦,与沙俄人在国界一事上不断扯皮。
第一,朝廷拨不出银子,那赵传薪只能自己想办法筹措。第二,沙俄人同样痛恨赵传薪,却也忌惮他,有赵传薪在,说不定沙俄就不敢随意侵占领土和越界行事,将这个祸害推给了沙俄。第三,赵传薪每日被繁务缠身,远离京师,自然不会威胁到新继位的溥-仪。第四,那里太破太穷,即便慈禧没去过也能想象得到什么样子,赵传薪去了,哪怕他浑身反骨,也掀不起大浪。第五……
总而言之,数之不尽的好处。
慈禧呼吸急促,几乎想为张之洞鼓掌叫好。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可此獠桀骜难驯,万一他起了边衅?”
赵传薪这些年已经为自己立起了人设——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谁输谁领盒饭。
“可遣一副手,嗯……就说是俄语专译,制约劝阻其行事。若是再不成,予以降职、罚俸惩处,换新知府便可,只要给了俄廷交代,一切好说。”张之洞呵呵的笑。
难道赵传薪还怕被甩锅吗?大不了回头给他调任别处安抚就是。
反正沙俄也不敢拿赵传薪如何。
慈禧忍不住:“如此也是极好的……”
喜上眉梢!
然后张之洞就给她泼一盆冷水:“惟恐赵传薪不受!”
他俩在这商量的热火朝天,回头赵传薪要是来一句:“自己玩去,老子不干。”
那就尴尬了。
关键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慈禧有些生气:狗东西不识抬举。
她说:“我再想想……”
……
赵传薪是和柏文蔚同时在唐-山下车。
柏文蔚急着去上报,赵传薪去了开滦矿务局,找到了赵熙隆和周学熙,在矿务局食堂吃饭露面。
“赵先生,您又闹的好大动静。”痴肥的赵熙隆说。
赵传薪不时地和来吃饭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啃着烀的软烂猪蹄儿沾蒜酱。
他偶尔来,有稳定“军心”的效果。
“呸……”他吐掉骨头,说:“妈的这猪蹄上竟然还有一根猪毛,回头把厨子绑起来打。”
周学熙和赵熙隆:“……”
赵传薪将骨头丢掉,擦擦嘴,喝了一口茶:“不读报纸,你将一无所知。读报纸,你则将被误导。我猜,报纸上肯定又污蔑我残暴了。都是污蔑,一群没素质的假记者。”
“……”
赵熙隆讪笑:“关外报纸上,还是有正面报道的。”
赵传薪漱了漱口,看看手表,起身道:“就这么着吧,我还要去一趟天津卫,谁让我赵传薪是个言出必践的伟丈夫呢!”
周学熙打了个哆嗦:“叔父,眼见着明天到西历9月18日,你莫非是去……”
“不要胡思乱想,什么叫莫非?”赵传薪饭后一支烟,夹着烟往食堂外走:“没错,我确凿告诉你,正要取朱尔典狗命。”
“……”
只可惜发不了动态,否则赵传薪非得嚷嚷的举世皆知。
同样到处嚷嚷的,还有巴克斯。
他逢人就说准备撮合赵传薪和朱尔典化干戈为玉帛。
不光是在恶土区嚷嚷,还跑到京城百姓那宣传。
到了晚上,甚至连天津卫都收到了消息。
袁大头还给朱尔典发了贺电。
朱尔典发懵:“发生了什么?”
他找人去问,得知情况后,气的跳脚。
立刻派人将巴克斯叫来质问。
巴克斯信誓旦旦:“先生,我已经约好了赵传薪,明日中午在BJ饭店谈判。”
朱尔典见他言之凿凿,便信以为真。
这种当面对峙的事情,做不得假。
于是开始准备。
赵传薪也到了京城。
他去东兴楼吃了顿鲁菜,吃饭期间听到食客议论一个叫巴克斯的英国佬,要化解他和朱尔典之间的矛盾。
赵传薪就纳闷了:老子怎地不知道?
时间、地点、人物具备,说的有鼻子有眼。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百姓犹记得当年赵传薪炮轰紫禁城,现在又要来搞事情了,能不兴奋吗?
一顿饭的功夫,赵传薪将事情听的七七八八。
那个叫巴克斯的,据说和他关系很铁。
议和地点设在兵营后面,法国人开的BJ饭店。
饭店被包场了,巴克斯出手阔气。
时间定在中午。
以上是赵传薪听来的。
可以说除了赵传薪,所有人都被通知到位,安排的明明白白。
本来赵传薪还想要明天先去邮电局给杨以德发个电报,问问情况,现在看来有人帮他铺好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