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薪还没说什么,刘华强吹胡子瞪眼:“大人,日本人巧言令色,那是想用小恩小惠麻痹我等。在下以为,即便受过恩惠的百姓,也断然不会购买日货。”
实际上他对列强俱无好感,不单只是日本人。
“放肆!”陈夔龙呵斥一声。“你懂什么?各地与日商关系都有缓和,尤其广东各地,购买日本的煤炭、铁路材料等交易额可达上百万两银子。今岁,日商联合向灾区捐善款高达2万多日元!”
刘华强抿着嘴不说话,但脸色很黑。
赵传薪听着听着,眼睛倏地亮了。
他咳嗽一声,回头训斥刘华强:“陈大人说得对,你懂什么?我多次向你们强调,要促进本土产业与外商之间的协作,构建海内外紧密合作的创新联合体,深入实施中外合作改造升级,推动洋货造福汉口百姓,也要让我们传统产业走出去焕发新的生机活力……”
全场都懵了。
陈夔龙和许禧身错愕的看着赵传薪。
不是说赵传薪是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和全世界拧巴着来的倔驴么?
现实和传闻严重不符。
来之前,许禧身对传说中的战神万分好奇。
可今日一见,大失所望。
原来也是个官场老油子啊。
既像是个泼皮,又十分油滑。
陈夔龙坐直了身子,官威更盛。
他觉得是双方的地位差起了作用。
怪不得赵传薪和张人骏、徐世昌关系都很好。
两人都是总督,看来赵传薪这人也是看菜下碟,只要是封疆大吏,他就会好好说话。
这等人古往今来有很多,在外沙场征战杀人不眨眼,可一到了官场就表现的像个鹌鹑,就像狄青。
陈夔龙心中有数,沉声道:“既如此,先让你的学生停止抵制运动,顺带着把《卷王青年报》也停了吧。”
赵传薪手指头有规律的敲打膝盖:“这个嘛,我认为陈大人还是将那些日商叫来,大家当场把话说开的好。”
陈夔龙点点头:“这个好办,那个刘什么……你去外面,将我随从叫进来。”
刘华强先是愤愤不平,但仅有两秒情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校长这样说话的时候,有人就快要被坑了。
所以他也不抵触,出门叫人去了。
陈夔龙让随从快马加鞭去叫日商,今日就将事情全部解决。
然后又对随从低声吩咐了一句。
随从了然,转头就走。
陈夔龙以为自己声音小,却不成想被耳聪目明的赵传薪听个真切——这货最后加的一句,竟然是暗示日本人贿赂他。
这时候,赵传薪开口问:“陈大人,广东一直没有停止和日本人进行煤炭、铁路材料贸易么?”
“嗯,据本官打探是这样的。”
赵传薪又问:“那咱们汉口呢?”
“汉口亦购入了十万日元的铜、面粉等物。”
赵传薪心说有点意思,赶紧旁敲侧击以接近他想要的答案:“三井物产似乎与横滨正金银行走的很近,还组成了个什么联合体?”
“要说三井物产蒙受损失,远远不及横滨正金银行。咱们大清百姓,几乎无人去存款,全靠几家商行撑着,银行再向广东商贾借贷,否则他们几乎无法经营。”
赵传薪好像什么都不懂:“这样啊,只有存款,没人贷款和取款,银行岂非貔貅只吃不拉,那不就发达了?”
“不然,炭工,不是本官说你,你除了打仗外对实业与教育一窍不通,胡搞一气只会平白损失钱财……”
既然赵传薪如此上道,陈夔龙开始以教育的口吻教赵传薪做事,俨然以上位者自居。
旁边的许禧身也附和说:“正是,看这卷王书院,叫你折腾成什么样?读书人不像读书人,比码头扛包的泥腿子还要脏……”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中,赵传薪被埋汰成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几乎就要身败名裂。
而赵传薪则满脸虚心,只不停的点头称是。
这时候,有个学生敲门,也是不等应声便推门而入。
许禧身还说呢:“看吧,不谙礼仪,这也是读书人?”
那学生没理会她,而是高兴的对赵传薪说:“校长,我们造的四缸一体发动机成了,正要试验,特来报告校长好消息……”
刘华强脸色一喜。
赵传薪也霍然起身。
别看他吹牛逼,让人造150马力发动机。
实际上,现在能仿造出福特T型车那种20马力就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几人都非常激动的往外走,将陈夔龙和许禧身抛在了脑后。
许禧身蹙眉问:“什么四缸一体?什么发动机?不好好读书,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陈夔龙也听不懂,他想了想:“走,咱们也去瞧瞧。”
车库。
一群人围着已经被油污浸染的看不出原色的桌子,桌面上是个在赵传薪看来简陋而粗糙的发动机,铁上甚至还挂着毛边,剌手能剌一道口子那种,可其余学子却眼珠子冒绿光。
“校长,此处叫做侧气门,此处主要有三根轴承。校长你看,此处为冷却器,下面这根铜线,可控引擎之阻风门阀……”
有人为赵传薪介绍这个引擎的构造,并说的头头是道,功底扎实。
刘华强建议说:“校长,不如由你来首次启动。”
桌子上有个小油箱,有个干电池,复杂的线路和油管彼此连接。
赵传薪看了,觉得无从下手。
反而是星月在眼镜上,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