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行的时候,确实记得带了几个使唤的使女妈妈,可正如沈曼所说,一下子能学会的东西,对秦琬来说压根就不叫事。不要说记动作和姿态,哪怕在她面前演奏一首她不会的曲子,她也能强记指法,将之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所谓世家风范,无一不浸透在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细微礼仪之中。莫说秦琬这种在乡野之地长大的姑娘,就连身为谯国公府唯一女郎的沈曼,未出阁的时候也被人嗤笑过,说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一点世家的规矩都没有。与她相比,同样是勋贵人家,寒门出身的莫鸾就被赞为“极有世家风范”。待册王妃的圣旨下来,不少人竟然说,若非莫鸾早早定亲,代王妃之位就应该是她而非沈曼的,可见其重要性。
沈曼做了十余年王妃,处处小心谨慎,又有宫中女官教导,才练就一身皇家威仪,秦琬……
“阿娘,这不重要。”秦琬见母亲落泪,忍不住插话道,“打算讨好我的人,纵我洋相百出,他们都能圆过来;一心针对我的人,哪怕我做得完美无缺,他们也能挑出刺。您身子不便,伯清表哥也没办法请动宫中女官,难不成让我和使女学规矩?”
沈曼拉下脸,本想说她两句,却舍不得责怪女儿,只得嗔道:“没轻没重的。”
秦琬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蹭到沈曼一边,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道:“我知道阿娘对我最好啦!”
见女儿故作乖巧的神态,秦恪忘却了那些糟心事,忍不住微笑起来:“那阿耶呢?”
“也最好了!”
欢笑声传出房间,落入姜略的耳中,这位勋一府的中郎将沉默片刻,忽然转过头,低声对亲兵说:“象征地束缚一下裴熙就行,小主子若想去探望,你们不要拦着,更不要派人在旁边听。还有那个赵肃,你们也不要因他是白身就加以欺辱,最好用对待兄弟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算看明白了,皇长子夫妇对这个嫡女十分溺爱,几乎能称得上千依百顺。
既有对嫡子的重视,又有对嫡女的娇宠,本身又极为聪明,再加上尊贵的身份……这样的小娘子,能不招惹就尽量不要招惹,莫要因为她年纪轻,又是姑娘家,就不将她放在心上。要知道,不知多少赫赫扬扬的英雄豪杰,最后就败在他们看不起的小人物手上,何况秦琬绝对能称得上贵人呢?
愿意对圣人忠心耿耿,掏心掏肺的人比比皆是,姜略之所以能坐稳勋一府中郎将的位置,靠得不仅仅是愿做孤臣的忠心,还有这份旁人不及的微小谨慎。故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他们十余个人分两成财物,每个人手上的闲钱肯定比你们分得的多,若我知晓有什么坑蒙拐骗,敲诈勒索,做局让他们钻进来的事情……”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亲卫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姜略见状,心中轻叹。
倘若这位小主子是位郎君,再亲近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