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是个大孝子,太宗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太宗一朝到现在,那些嫌弃公主的世家,硬是没一位女子联姻皇室,就连儿子,入政治中枢的都少。
从那以后,无论世家还是勋贵,听见“公主选驸马”五字,皆表现得十分积极,以尚天家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圣人对秦琬颇为喜欢,奈何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既然没打算传位给长子,还是别太过亲热的好。他的长孙,秦恪的嫡长子秦琨,可不就是……
想到这里,圣人叹了一声,竟有些颓然:“你们一家三口,去……去给悦娘和祚儿烧柱香吧!”
说罢,也不等秦恪回答,圣人便望着匡敏,问:“中书省今日谁当值?”
匡敏压低身子,恭敬道:“回圣人,今儿轮着卫承旨。”
圣人闻言,点了点头:“将卫拓叫过来。”随即,他转向长子,语调中就有了一丝悲凉,“朕知你们舟车劳顿,但……悦娘过逝的时候,一直惦记着你,她拉着朕的手,说,她对不起你,也不求你的原谅,所有罪责,她悉数抗下,莫要连累到祚儿。她,她当时整个人都糊涂了,连祚儿都不认识,说话都很吃力,却还一直说着这两句,朕知道,她心中……”定然难过得很。
穆皇后一世光明磊落,纵然夫婿成为这万里江山之主,她也没为“太后”之位去谋害任何一个人。直到病骨支离,又见太子年幼,为保儿子的地位,才巴巴地拖代王下水。只可惜,十年过去,她一心想保护的儿子,终究……
太子出生之前,穆皇后从不考虑身后事,对庶子毫不在意,未有半分打压之举。这份情,秦恪记在心里。太子诞生之后,秦恪分府别居,纵一开始不满穆皇后为了儿子,给他赐了门女方家世不甚如意的婚事,可如今他对沈曼敬爱非常,小心思和小情绪早烟消云散了。
都是为人父母的,穆皇后的心,他能理解,何况父皇都这样拉下脸来求他,求他去皇陵,对穆皇后上柱香……
秦恪知道,这是圣人在求他,求他原谅穆皇后,让穆皇后真正安心啊!
倘若不是心中有愧,一直惦记,为何在生命的弥留之际,连爱子都不认识了,尚且要反反复复说着不求谅解,罪责自己扛呢?
罢了,罢了,过往种种,皆烟消云散吧!何苦再去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徒惹悲伤。
“儿臣——”秦恪本想说自己不恨穆皇后,想到这些年受过的苦,违心的话便说不出口,只得低下头,轻声道,“儿臣亦十分怀念皇后与九弟的音容,如今想想,过往种种,当真……如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