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府……东卜祭酒?
听见这个职位,饶是以裴熙的精明,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他的眉眼完全舒展开,神采飞扬起来:“这主意好!”
依大夏律令,亲王府、嗣王府和上柱国府中,皆设东卜、西卜祭酒各一名,官位是从七品上,掌接对贤良,引导宾客。按道理说,这么一个官位虽低,地位却极为重要的职位,怎么着也该挑个长袖善舞的人,让裴熙去做祭酒……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满长安的话题都绕不开这桩“奇闻”吧?
秦琬提出让裴熙当东卜祭酒,肯定不是为了给长安权贵们增添谈资的。在她看来,旁府祭酒再怎么长袖善舞,岂有裴熙一双利眼识人清明?王府属官,职权甚重者就那么几个,旁的无品无级,皆算亲王豢养的清客。有裴熙看着,阿耶又应了自己,外官皆让她过目,还能选错人?故她笑了笑,说:“那是自然,从今往后,咱们两个便是鸡飞狗跳,声名狼藉二人组啦!”
一个身为女子,竟然殴打父亲的妾室,插手家中外事;一个身为臣子,仗着主君的偏爱,对主君的事务指手画脚。这等离经叛道的行为,若不大说特说,似乎都对不起世人长着的那张嘴。
裴熙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又想着一件事,思索片刻,才有些为难:“使女子为婢,风险颇大,若能寻一二内侍在侧,再好不过。”
秦琬不在意成亲生子,甚至不想嫁人,却不意味着别的女人不想。女子嘛,大半都是这样,成了亲就一心扑在夫婿和孩子身上,即便是服侍旧主,忠诚犹在,感情也不是昔日那么纯粹。再说了,男子想谋取荣华富贵,唯有向上爬一条路,女子……高官显宦的妾室,对使女来说,无异于梦寐以求的肥缺。
“我觉得陈六郎不错,若他能做我的贴身使女,岂不免去许多烦忧?他们六个人,同生死,同患难,感情不错。为兄弟姐妹,小小地牺牲一把,料他不会反对。”秦琬淡淡道,“说起来,我倒要感谢秦敬和周红英,还有来自宫中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人,若非他们来了这么一出,阿娘岂会轻易同意我的要求?”
说到这里,秦琬笑了笑,压根没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转问裴熙:“京中的谣言,你听说过没有?关于阿耶命格的。”
裴熙神色一敛,问:“什么命格?”
秦琬将大概情况说了一些,裴熙眉头紧锁,神色不豫:“从未听闻,看样子,太子一死,便有人开始作妖了。”
“你说……”秦琬的目光落在西面,“传出流言的人,与三年前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关系?”
裴熙摇了摇头:“不确定,这事我不能肯定地说是谁做的,毕竟大夏的根基还算不上很稳,加上三代圣人奉行的政策,无不触到了世家的利益。”他看了秦琬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浑水摸鱼,暗中下手,一贯是世家的作风。身为皇子,想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蓄养死士,很难。相比之下,在这一点上,世家更具优势。”
前朝世家极盛,族中子弟无论才能好坏,泰半就任高官显宦,鼎盛之时,皇族亦得避其一二锋芒。到了本朝,太祖春风化雨,太宗雷厉风行,圣人刚柔并济,虽未压得世家喘不过气,与前朝的煊赫逼人也相去甚远。尤其是科举制的推广和流外官的诞生,更让这些世家感到恐慌,他们已经渐渐意识到,哪怕表面上的虚荣还在,权势和荣耀已逐渐被他们曾经看不起的寒门子收拢。哪怕本朝做到大官的多为世家亲故,勋贵之族,也无法抑制世家对权力逐渐丧失的恐慌感。故此,世家对秦氏皇族很有些芥蒂,倘若能让大夏灭亡,换个与他们利益更加相近的皇族上台,他们定是十分乐意的。
秦琬知世家多半与佛、道二门勾连极深,也难怪裴熙有此一说,她秀眉微蹙,也开始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