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略施小计

沈淮听了,苦笑连连。

洛阳裴氏历经三朝,绵延六百载,虽有起落沉浮,却从未落出过膏粱之姓的行列。这一家族最鼎盛的时候,洛阳与弘农两地至少有一半的土地姓裴,连皇族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身为洛阳裴氏的嫡支嫡子,又是天下闻名的鬼才,对裴熙来说,天下世家只分两种——能让他抬抬眼的,值得他动动嘴的。除了膏粱之姓与华腴之家外,其余世家也就是在他脑中存了个印象,完全不值一提。若非如此,他怎会在与卫拓的辩论中,说出“你家祖先也无甚荣耀,出了你才是祖坟冒青烟”之类的话,惹得仙人之姿的卫拓与他大打出手?

这位爷是什么性情,沈淮清楚,秦琬心中更有数。所以她没追究这几家到底怎么样,因为知道从裴熙那里得不到答案,而是转了个话题,从另一个方向问:“萧誉,校尉……他姓萧,这个姓氏不算很常见,又是在北衙军,莫非他与萧纶有何关系?”

“回县主,赞之正是萧纶的独子,由天房郑氏所出。”沈淮知晓秦琬问这句话的用意,本着为好友多说几句好话的原则,很认真地解释道,“赞之是两年前成的亲,算算时间,他的长女也快周岁了。”

此言一出,秦琬的神情又郑重了几分。

独子、填房、两年前、长女,这四个词汇,足以让她勾勒出萧誉的形象——虽是萧纶的独子,却因填房子的身份,在仕途和婚事上都十分不顺。想要建功立业,又舍不下家族传承,需得有了儿子才能放心在外打拼。偏偏上天不厚爱,他的妻子第一胎生下得是个女儿,拖慢了他的步伐。

同是北衙校尉,同样身系家族传承,又有这么一层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在,加上天房之子身份特殊,萧誉受人欺凌的日子肯定少不了,这两个人说不定还真谈得来。即便谈不来也没关系,沈淮既然敢提颜氏,自然有万全的把握。

世家再怎么没落,也有自己的骄傲,以沈淮的身份,想娶到这等人家的嫡女,哪怕是旁支也十分艰难。这些人家宁愿内部联姻,守着穷日子过活,也不会让一个未来不知怎样的穷小子做姻亲,玷辱门庭。再嫁之妇的身份却十分微妙,都说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第二次出嫁,夫家门第低些也正常。有了这层关系,这几家也好借此攀附代王,名声不会损得太过,子弟的前程也有了指望。

颜氏没了夫婿,又是清白之身,竟没再嫁,而是一直为夫婿守寡,可见班、颜、韩三家的盟约多么坚定,不会为任何一个子弟破坏数百年来的同盟关系。这样的规矩,为了权势,说破就破了。说不定沈淮还挑挑拣拣了一番,不是清白之身的姑娘,他看不上,也怕赵肃看不上。

所以说,在权势面前,礼义廉耻,尊严信念……愿意丢掉它们的人太多,就看你付出的利益够不够。

鲜廉寡耻的人再怎么讨厌,若是用得好,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伯清表哥的朋友,我自是信得过的。”沈淮如此尊重自己,让秦琬高兴起来。哪怕这种尊重大部分来自于代王的无条件偏爱,少部分才是她的本领所致,也比那些因为她是女子,就否定她全部努力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