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楼反问道:“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齐玄素犹豫了一下:“实话。”
“实话就是,也许是我眼力不行,也许是七娘略有夸大,总之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倒是那位张姑娘,让人眼前一亮,的确是个值得大力栽培的后辈,难怪被地师破格提拔为副堂主。”
齐玄素面上不显,心中难免失落,颇有些无颜去见江东父老的意思。
混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出息,玄圣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说天下无人不识君,也算是举足轻重。张月鹿比他还小一岁,已经是四品祭酒道士,做到了副堂主。
同样的年纪,人家红得发紫,他还在这里青不溜秋地混着,一路走来,要么是因为裴小楼高看他一眼,要么是因为张月鹿高看他一眼,或是如裴小楼这般因为七娘高看他一眼,除了张月鹿和七娘,从没人因为他自己本身而高看他一眼。
若说齐玄素心如止水,不为所动,那就是自欺欺人了,他又不是看破红尘的僧人,也不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老人,如何能不在意。
关键是自己争气才行,才不算辜负了别人的期望。既不辜负七娘的期望,也不辜负张月鹿的期望。
万修武和岳柳离一起回到大真人府的客房,说是客房,实际上是独栋的院子,极为开阔,古朴典雅,尽显上千年世家的底蕴。
事实上大真人府占地极为广阔,远胜上清宫,当初玄圣打断地脉,造成山崩地裂的异象,也只是使大真人府塌了一角,可见一斑。
两人进了客厅,万修武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岳柳离则是倒了一杯白水递到他的面前:“都说天下只三家人家:圣人后裔与上清张、龙城秦而已。要我看来,我们道门也只有两家人家,上清张和东海李而已,上清张是正一道,东海李是太平道,全真道最是松散,没有这样的大户人家,只有许多次一等的家族。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人家也不能小看,齐家、裴家、唐家、季家,都是全真道内部的老牌家族,没有像张家、李家那样出过大掌教或是副掌教大真人,可出过的参知真人却不在少数,底蕴雄厚。”
万修武接过白水:“玄圣一辈子都在努力消弭派系之别、门户之别,结果到头来,还是这个家族,那个家族,我们这些万象道宫出身之人想要出头,要么低头做狗,要么……”
岳柳离轻声打断道:“没了玄圣的李家仍旧是李家,还是那座高山,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这就是人家的底气,换成小门小户,没了祖宗荫庇,顷刻间便要风流云散,我们又能奈何。”
万修武叹了口气,气息在杯中的白水上荡漾出层层涟漪:“那个齐玄素……”
岳柳离沉声道:“要小心。”
“他还敢报复我们不成?”万修武皱起眉头。
岳柳离轻描淡写道:“这种事情也是难说,豁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当然是一句戏言,我们不是皇帝,齐玄素也不是光脚之人。可这句话也恰恰说明了一件事,没什么敢不敢,只有想不想。”
万修武不以为然。虽然他觉得齐玄素与过去相比,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可在心底里还是瞧不上他,除非两人正面交手,然后齐玄素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一次,才能扭转他的刻板印象。
岳柳离自然看出了万修武的态度,稍稍加重了语气:“当年龙虎社的事情,他不会忘。是我把他当作弃子,是你一刀把他差点砍死,换成是你,你能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