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本以为裴小楼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裴小楼这般云淡风轻,愈发心里没底,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道:“规矩所在,还望裴真人能够体谅。”
裴小楼目光炯炯地扫过一干人等,最后盯在岑礼的身上:“规矩,你们现在知道讲规矩了,刚才的时候怎么不讲规矩?对上,你们就是规矩道理最大,谁也不能违反规矩行事。对下,你们就是规矩道理,礼不下庶人。是不是这个说法?”
岑礼刚刚升了四品祭酒道士,如今在“小天罡”中正是春风得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见了都要喊一声“法师”,结果齐玄素犯了他的忌讳,他正打算好好收拾齐玄素,也算是变相的立威,却被突然出现的裴小楼抓住,惊惧难当,此时定了定神,开口道:“真人此言不妥。”
裴小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哪里不妥?”
岑礼鼓起胆气说道:“真人要责罚我,是因为我不讲规矩。可真人越过次席副府主责罚我,也是坏了规矩。”
裴小楼淡淡道:“我不能越过次席副府主责罚你,是坏了哪家的规矩?道门的规矩?全真道的规矩?还是秦州道府的规矩?”
如果只是训斥,岑礼还能忍住不言,事关自己前途,岑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然是秦州道府的规矩。”
裴小楼又笑了:“且不说我不算秦州道府之人,而是直属于万寿重阳宫,本就有权管辖你们。就算我是秦州道府之人,你能把这条规矩拿出来吗?白纸黑字,公之于众,甚至不必盖了金阙大印或者万寿重阳宫大印,只要盖了秦州道府的大印就行,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你有吗?”
岑礼哑然无言。
裴小楼讥讽道:“恐怕没有吧?恐怕又是所谓不成文的规矩吧?你知道这些潜规矩为什么不成文吗?因为它们本就不合理,没人敢将它们付诸于文字。”
岑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略显猥琐的真人如此厉害,可还是不肯认命,强自道:“这是……这是掌府真人当众亲口所说!”
“那又怎么了?”裴小楼嘿然道,“他是大掌教吗?难道还有口谕一说?没有形成文字,算什么规矩?”
岑礼还要开口,这时候那位老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岑师弟!你就不要说了。”
这些年轻人发迹时间太短,不知水深水浅,又在“小天罡”风光惯了,难免不知天高地厚,可这老人却是知道厉害的。
这位裴真人当然比不得自家府主,就是个普通真人。可话说回来,李家公子李天贞连真人都不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忌惮他?还不是因为他姓李?为什么只有张月鹿敢招惹李天贞还全身而退,还不是因为她姓张?张李二家是多年的老对手、老朋友,这种事情只是寻常。可换成别人,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同理,裴小楼姓裴。时至今日,裴家固然比不得一门七真人的李家,也比不得号称天下只三人家的张家,却也不可小觑,全真道二号人物东华真人便是出身裴家。好巧不巧,东华真人正是裴小楼的兄长。
自己本就不占理,背景权势也不如人家,这官司就是打到金阙,也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裴小楼看了眼老人:“你们过来,把他这身孝服给我扒了,送到秦州道府的慎刑司去,请掌府真人发落。”
“小天罡”内部虽然也拉帮结伙,但在对外的时候,却是铁板一块,异常团结,故而几人惧怕裴小楼,却也没有人应声动作,只是把头都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