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在张茶家臣醒来之前,让北息被他送去官道的驿站上安顿好。
他在书房里,坐在太师椅上,手扶着椅子把手,许久未动。
香炉里燃着安神香,青烟袅袅,屋梁上垂挂着淡蓝色的薄纱帷幔,随风飘摇。
自贡的雨绵延着,潮湿着,青石板的地面上盖了一层水汽,一如沈行之的思绪,虽然安稳,但却瞻前顾后,带着一股粘腻感。
他知道,那信一烧,就算保住邵安,自己和他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来。
整兵收尾结束的那一刻起,他与邵家的摩擦就将不可避免。
沈谦看着夏修竹带来的三封密信,一封是他已经切断了自贡所有可以出行的道口,只留下最后一个,若是沈谦要带李念走的话,就只能从这里出去。
另两封出自甘露殿,一封是世帝催促他尽快处理干净回京,一封是世帝为他准备好的,邵家庇护前朝余孽的罪证。
江浙商会的会长还没出现,他的所有过往都已经摆在沈谦面前。
世帝这次很明显,是要把邵候往死了整。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
这才短短十五年,世家门阀已经靠着通婚联姻互换资源,慢慢走出割据的感觉。
当年带着他们拼杀的李氏,反倒是有些要被架空的征兆。
世帝年纪虽小,手腕却狠辣非常。
沈谦还记得来青州之前,六十岁的百越郡公为了活命,不惜跪在他面前,求他给指个明路的样子。
他身后子孙满堂,多有建树,可短短十五年的平静,依然让他们还背不起“谋逆”两个字。
趁着这机会,世帝直接砍断了百越郡公的脊梁。
他听了沈谦的话,为了保住全家性命,自愿上书交出实权,还从食邑两千户的正二品,变成参照开国县男的待遇,落了个从五品上,食邑三百户。
至此,才算了结。
而今邵候面对的困境,也不过就是世帝的故技重施,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他自己悟性如何了。
晌午时雨还是淅淅沥沥,正午时已经越下越大。
睡在躺椅中的李念,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身旁沈行之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从窗口望向窗外。
雨水滴滴答答,六月的天气就算落了雨,也潮湿得难受。
李念揉揉眼睛,从躺椅中起身,好奇道:“什么动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