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权子求娶虎女,此谓之一石三鸟

诸葛恪解释道。“关羽若拒绝,必定是看出了此间诡计,势必言辞激烈,怒斥吴侯,可这…才正中吴侯的下怀!”

“如何讲?”

“——看似关羽言辞锋利,逞一时之口快,可实际上,在世人眼里,吴侯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而这份委屈也能使世人对东吴更添同情,毕竟‘吴侯自降身份的求亲’却遭到这等羞辱!”

言及此处,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此这般,未来,一旦局势有变,吴侯随时就可以以‘盟友看不起东吴’为缘由倒戈一击,所谓‘出师有名’,《孙子兵法》讲究道、天、地、将、法,到那时,‘道义’就稳稳的站在吴侯这边的,这是最合适的向荆州动兵,乃至于背后下黑手的借口与理由啊!”

“也就是说,这提亲,无论他关羽答应,还是拒绝,吴侯与鲁大都督设下的这个局,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诸葛恪的话让诸葛瑾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惊讶于吴侯与鲁肃此番严丝合缝、稳操胜券的部署;

却更惊讶于,儿子诸葛恪的睿智与明哲…

他…看穿了这一切啊!

突然诸葛瑾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带诸葛恪去了那次江陵,若没有那次的失利,若没有洪七公的搅局,如此出色的儿子,定…定会留在东吴吧?

他…他也必定能成长为东吴的一方肱骨吧?

可现在,因为一个“洪七公”,这块“蓝田美玉”已经与他诸葛瑾,与东吴渐行渐远了!

莫名的,诸葛瑾生出了一丝担忧。

这是对东吴的,对这次计划的深深的担忧。

“吾儿会把这个告诉那关云长么?”

这个…

果然,诸葛恪迟疑了一下,他迅速的摇了摇头。

“孩儿不会!”

“你乃诸葛孔明之子?帮那关云长本无可厚非?为何不说呢?”

诸葛瑾有些惊讶。

诸葛恪却是摇头,“因为,孩儿纵看穿此局,却破解不了此局,何必自取其辱?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孩儿也想看看,荆州是如何应对的?孩儿笃定,如此困局,那‘洪七公’定然会出手!如果是他,或许就能扭转乾坤!”

说出这番话时,诸葛恪的眼眸中含光,那是一抹无比期待的光芒。

——『又是…洪七公么?』

看着儿子这满是期翼的眼神,刹那间,诸葛瑾突然就悟了。

“云长啊云长,总算这筑新城的钱是凑出来了。”看到,身着崭新衣衫的关羽,糜芳突然像是十分的兴奋。

倒是这一抹兴奋,让关羽与马良有些意外。

两人彼此互视…

透过目光交汇,像是在感慨,这位“靠关系上位”的国舅爷,何时有这般“点石成金”的能耐了?

要知道,筑新城不是修缮城池,所需的开销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动辄几十万金…这对任何一个诸侯,都不是说说而已。

也正是因此,此前糜芳屡屡躲着关羽,三缄其口,但关羽却丝毫不介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都谁知道。

钱的事儿,强迫不来。

可现在…

“子方,你莫要激动,慢慢说,慢慢说…”关羽示意糜芳坐下。

于是,三人分坐在竹席。

“我详细算过了…”糜芳迫不及待的张口:“长沙郡与江陵城筑造新城,共计需要四十五万金,府库中钱粮折合下来也不过三十万金!”

“关公此次北伐,保守估算也得消耗十五万金的粮食,所剩十五万金也粮草只够明年秋收前将士们的开销,还得防范明年万一是个灾年,故而…这筑城的话,节流是不行了,只能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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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芳说的…像模像样!

关羽一时间还有几分佩服这个靠“关系”上位的江陵太守。

马良则连忙开口道:“倒是不知道,子方的这笔钱是从何处凑来?这可解了关公的燃眉之急了!”

听到这儿,关羽取过茶盏,缓缓饮了一口,打算好好听糜芳是如何“点石成金”的故事。

却见糜芳颇为激动,他豁然起身,当即讲述了起来。

“原本,我也是苦于无门…可琢磨着,关公北伐的粮食不能断,将士们的俸禄不能少,筑新城的钱又颇为庞大?那钱从何来?正直我愁眉不展之时,有一人寻到了我,他告诉我…他愿意拿出四十五万钱顶囊相助…我这一听,可不就高兴坏了嘛!”

茶水还在关羽的口中,关羽微微侧目,心里嘀咕着。

——『这是谁呀?』

——『如此慷慨解囊,得给他建一座功德碑!』

一时间,关羽还满是期待。

马良则连忙问:“子方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何人呢?”

“此人不是外人。”糜芳直接道:“就是云长的四子云旗啊…整个江陵城,除他之外,还有谁能拿出这么多钱?”

呃…

此言一出,马良感觉喉咙一紧。

关羽却是“噗”的一声,宛若鲸豚喷水一般,口中的茶一股脑的喷了出来。

连带着“咳咳咳…咳咳咳…”关羽咳声不止。

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心头暗道:

——『就知道,是这小子!』

天真了…关羽发现他怎么就天真了呢?

他方才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如今这一屋子的狼狈样,关羽甚至想到,倘若关麟在这儿,他一定会说——“在金子这个问题上,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关羽发现,他已经能联想出云旗这小子的行为轨迹了。

“——咳咳…”

关羽的咳声还在。

“云长…咱不至于啊…”糜芳连忙去帮着拍关羽的后背,“知道是你儿子,看把你高兴的!不至于,咱不至于!”

——『高兴么?』

关羽心头就“呵呵”了!

——『这小子从来不干赔本的买卖?他会这么好心?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咳咳…

最后咳出一声,关羽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方才道:“子方,你就说吧,这小子有什么要求?”

嘿…

糜芳略微有些惊讶,云长怎么就猜出来,云旗那边有要求了?

——『这就是知子莫若父么?』

糜芳这边心里嘀咕着。

可对于关羽而言,究竟是不是知子莫若父,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糜芳岂会知晓…他关羽在这儿子身上,受到过的“毒打”?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说吧,正好季常也在,把他的要求全都说出来。”

关羽再度吟道。

糜芳顿了一下,略微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张口,“其实,云旗公子也没有提太多无理的要求,无外乎就是,钱他出,城我与云长来造,然后…建成之日,城中七成的宅子、商铺、生意…哪怕是一棵树、一根草,悉数都归于云旗。”

啊…

这话一出,关羽都惊了。

马良也惊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心头就吟出一句。

——『这还不算无理的要求么?』

——你糜芳是不是对‘无理要求’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