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中的李藐一边往地下深埋的瓮中敲竹竿,一边回忆起方才曹植的哭诉。
曹植告诉李藐:“父亲说过,比起我的才华,他更喜欢的是我的仁德,父亲这些年征战杀伐、鞭挞天下,平定中原的战乱,刀上却染了太多无辜的鲜血…”
“他告诉我这是不得不经历的惨痛,却不是父亲期待的将来,他告诉我,说孔子有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他说希望三十年后,我的仁德、慈爱之心,能让天下人明白曹家真正的功业!”
“可现在,当真的看到这强征,能够预感到襄樊战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画卷,我…我…我都不知道,哪怕有朝一日,我成为世子,可我能承受得住世人对我大魏的这份杀戮与强征带来的恨意么?”
那一刻,曹植说着话,泪水就在眼中打着转儿,俨然…他有些扛不住了,扛不住曹魏罪孽所带来的压力。
倒是李藐,他劝了曹植很多话,也一直在安抚他的情绪…甚至搬出了昔日曹操屠彭城、屠邺城时的故事。
如此强征?至少比起屠城来?还要和缓许多!
但,目的却是把这件事问清楚。
哪怕到现在,李藐的心头依旧有太多的疑窦。
强征的话?
就算曹操刻意的遮掩,但那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消息?丐帮就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么?
强征的兵?就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想着想着…
“踏踏”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院落门外,是一个乞丐“如期而至”的到来。
李藐连忙起身,像是去起夜,门外乞丐像是乞讨了一天,累了,坐在这门檐下休息。
两人看似各有各的事儿,可隔着一扇门,李藐问:“曹操强征,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么?每郡一千,每县五百,这等规模…”
问到这里时,李藐突然一顿,他宛若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
是啊…
他忽略了曹魏原本郡县的守军,哪个郡原本没有两千人的官兵驻守?那个县能少于几百官兵?
也就是说,所谓的强征…只需要各郡郡守、各县县长抽调出一批守军,然后再少量强征,就足够凑够数目。
那么…按照子健的意思。
夏侯楙来司隶强征,只是因为这里离襄樊战场太近,故而提高了要求。
换句话说,这等规模的强征,若曹魏真的刻意隐瞒,丐帮还真未必能察觉到…
甚至,这样的强征,因为有半数的兵马本就是官兵,他们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这只会造成了曹魏内部各郡县变得更空虚了而已。
这一刻的李藐恍然大悟一般…
门外的鲁有脚还在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藐也不解释了,“没什么,你务必尽快把一条消息转告给云旗公子那边,就说曹操一边抽调各郡兵马,一边强征百姓,怕是短时间内宛城将能集结超过十几万的兵马!让他千万小心,千万小心!”
是啊…
十几万的兵马!
就按照抽调的官兵与强征百姓的数量相同,那有战斗力的也有七、八万了…
兼之另一半,哪怕就站在那儿摇旗呐喊,这等人海带来的滔天声势,这对荆州军的士气将是巨大的打击,对樊城的守军将是巨大的鼓舞。
——『好狠的心!』
——『好毒的计啊!』
李藐心头感慨一声,不忘强调道:“襄樊战场有变,这件事儿报于云旗公子,快,务必要快!”
这还是鲁有脚第一次听到李藐如此急切的话语。
他不敢怠慢,将李藐的话在心头重复了一遍。
尽管内心悸动,可月色下,他一如既往的迈着原本速率的步子,一步步的徐徐走远。
李藐忍不住隔着门缝去望向鲁有脚…
这一刻,他的心头已经变得波涛、汹涌、澎湃!
他不断的轻声喃喃:“间不容发,间不容发——”
…
…
新野城内,一名曹魏的百夫长满面惭愧的跪在于禁的面前。
“末将丢了千石军粮,折损人马,请将军责罚!”
一贯纪律严明的于禁,此刻竟是一反常态的安慰他说:“关二公子带贼军突袭,非你之罪,你能保全数百兵士的性命已是大功一件,别想那么多,休息一夜…明儿个接着运!”
这百夫长愕然不解,“可…可如今那关家军就驻扎新野城附近,再去运粮,怕是…他们还会来截杀啊!”
于禁笑着说,“你若能被他截杀五次,尤自全身而退,那我就升你做千夫长!再赏赐你百匹布绢?如何?”
啊…
在这百夫长惊愕的目光中,于禁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小心,若遇截杀,不必恋战,掉头就跑,一切自保为上,区区千石粮食,送于那关二公子便是!”
一时间,于禁这随意的态度,让这百夫长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多时,这百夫长退下…
于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不由得感慨道:“文远哪,在你来之前,我得把这关家军给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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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于禁握住拳头,他狠狠的说:“这功劳,咱们一人一半儿!”
…
…
关平正在审问关兴抓回来的俘虏。
只听一个低声道:“我家将军料贼…不,是我家将军料关将军这边会坚守,尽命我等四散运粮,筹措军辎,求来援军,以做长久之计,不想被关家公子带兵截杀…”
关兴冷哼一声,似乎还在因为听到那“料贼”二字而心里不爽,冷笑着说:“还你家将军?还料贼?你还真当这里是你曹魏的地方了?”
俨然,因为一场大捷,关兴更自信了不少,以往沉默寡言的他,话都变得多了不少,也犀利的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