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束火光像是童话故事里要蔓延至天际的魔豆,自不远处拔地而起,又如同回溯的河流,携着无数光点逆流而上,没入夜色,又在下一秒骤然燃烧成灿烂的焰火。
第一颗烟火在夜色中绽放,接二连三的,一朵又一朵橘黄色的花朵盛开在这寂静天际的一角,它们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连接了远处村落的点点灯火与月色模糊的光轮。
最后,那些花朵四散开来,随着“哗啦”一声,它们骤然又燃烧起来,如同撒向夜幕的珠玉,落在盘底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像流星一般拖曳着光尾,自黑夜的一角接连向他们所在的陆地坠去。
姚芯仰着头,微微颤动着的眸子里星河倒转,这一场“流星雨”坠落在他眼底。
但这只是一场交响乐的开幕,似乎受到某种指挥,不远处继续传来几声震响,绽开的烟花如同金丝银线绣满了漆黑的夜幕,他们所在的这个无人的角落,被橘红色的光芒映衬着,仿佛正在发生一场盛大的日落。
姚芯坐在越野车的车前盖上,膝盖上搭着程湛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来的围巾。以漫天火花为背景,他抬起的眸子被烟花明明灭灭照得像涨潮的海。
程湛对烟火熟视无睹,他望着姚芯,用自己滚烫的手心隔着围巾包裹他的手背。
围巾布料绵软厚实,姚芯却好像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微微挣动一下,却没有抽离。
“你上次,就是跨年那天,在我家楼上放的,也是这样的烟花吗?”
姚芯的声音很轻,程湛不得不将自己的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点头,说:“是一样的。”
“我以前从来没看过像这样的。”姚芯喃喃道,“很贵吗?”
程湛摇摇头,说:“只要你喜欢,多少都不算贵。”
姚芯牵起嘴角,“哼”了一声,笑着说他像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那倒不至于。”程湛抬起一只手将他落下的碎发拨到耳侧,说,“要逗你笑还是挺容易的。”
姚芯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可很快,他扬起的嘴角不甚明显地抽动几下,那笑容转化成一个仿若哭泣的神情,紧接着,他突然掩着面垂下头,额头抵上了程湛的肩膀。
程湛察觉自己的呼吸静止了一刻,他现在和姚芯处在一个无比适合拥抱的姿势里,只要他伸出胳膊,就能将他纳入自己的怀抱。
可他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
因为姚芯的肩膀在微微颤动,他紊乱的呼吸,低声的啜泣,像是温和的海浪,轻巧地拍上裸露的礁石,留下隐秘的、潮湿的印记。
姚芯的情绪也像这海浪,毫无预兆地爬上沙滩,没过行人的脚腕。程湛却了解他潮起潮落的规则,如果姚芯是海浪,那他就是时刻照拂着他的月亮,温和的引力牵引着他。
他想自己明白姚芯哭泣的原因。
但他没有挑明,没有询问,如果姚芯不说,他也不会开口,但他始终在这里,时刻等待着姚芯的依靠和倾诉。
“我、我不想……我不想总是孤零零的。”姚芯抽了抽鼻子,突然这样没头没尾的哽咽着开口,“我讨厌、一个人待在家里……我睡不着觉……我总是做梦梦到、我爸回来了……我在梦里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换鞋的声音,然后我醒来,从床上爬起来到门外看,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