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杨复远的“大志”,杨威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是兄弟不假,可陛下是君,太子也是君,先有忠君之义,再论兄弟之情。
故而早年在长安城里形影不离的兄弟二人,这两日重聚长安,也一同住在八王府巷内,却未曾有一言相交。
“四弟,孤也敬你一杯,塞外苦寒,三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无四弟的狼骑游弋在荒漠草原,如何换得来这长安西北千里的百万生民的安定,孤虽身在东宫,也愿替这百万生民敬四弟一杯”
杨智又端起了刚刚才被侍女斟满的酒樽,对向杨威。
可后者却离座,褪去了少时在杨智面前那一番桀骜不驯的神色,俯首行礼道:
“殿下,臣弟既是大宁秦王,卫国安民便是臣弟的本份,这天下没有秦藩的狼骑,唯有大宁的西北边骑,殿下适才所言,臣弟五内惶恐,不敢再饮”
此言一出,本就是敬陪末座的各家勋贵公子也是纳了闷:世人都说这秦王最有废楚王杨泰大宁叱咤西北的英姿,当年在长安也是最不敬当今太子殿下的皇子,怎么如今如此卑微
见杨威伏首请罪,杨智也就坡下驴,那一言秦藩狼骑之名却有警示之意,杨智眼里,这河西秦藩之地入长安,本就无险可守,比不得北宁要过浊水,平海远隔山海,定南要过长河翻横岭。
十万秦藩铁骑更是冠绝天下,这两年隐隐有了“再造骠骑”的美誉,这狼骑之名也是北奴所赠,短短三年传遍天下,他如何能对这自小便对自己不敬的杨威放心。
杨智微微笑道:“是孤失言了,四弟快快起身,孤自罚一杯”
未等杨智举杯,这杨威起身便说道:
“殿下是君,臣弟是臣,自古便没有主君自罚的道理,臣弟只愿为陛下、为殿下守好西北门户,为我大宁站在西北边场,让那北奴骑军不敢窥西,让那西域三十六城不敢望东便足矣。若他日朝廷有命,准臣弟饮马瀚海,臣弟绝未有过那自保之意,若朝廷要臣弟去那江南做个富贵藩王,臣弟自当解甲挂印,绝不自怜,臣弟不会说话,自罚三杯,给殿下谢罪”
此言一出,既点了辽王养寇自重的过失,又点了太子那警言无由的之处,更自表了心意,旁人或许不清楚,可陛下诸子唯有杨威自小便学不来那作谎之事。
又是心直口快,全然不过脑子之人,否则怎会做出这等当着各家勋贵公子公然自陈己志的事来。
咣当满饮三杯之后,满座皆静,一来为这前一刻还瞧着有些卑微的秦王殿下起身便有这般当众直应太子殿下的话来。二来,原本还可以一脸笑意瞧着这舞姬冬日里跳胡人之舞,故作未敢言语之态,可这胡姬被秦王之举给落到一旁也愣住了。
如何再扮痴傻,杨宁听了自己母妃之语,敬陪四王末座,问问边塞雄壮,讲讲兄弟之情便是,如此情形,瞧着平日里笑口常开的太子殿下也敛了半分笑意,也默默垂下头去,故作不曾听闻。
吴王杨洛便成了这宴上唯一可以破此僵局的人,
“殿下”先对着杨智唤了一声,又转脸对着杨威再道一声:“皇兄”
“今日之宴臣弟听闻乃是殿下亲自甄选,特意为皇兄备了当年最爱的京城小食,又备了按军中做法的河套烤羊,又有西域胡姬,何必负了这良辰佳肴,咱们七弟返京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若是瞧着今日这般情形,只怕要怪殿下厚此薄彼了”
杨洛话音一落,杨复远便接过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