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的来讲,这或许是独孤伽这个骄傲的女子一生中犯过最大的错误,没能阻止宇文家做大,也没能让独孤家在庙堂失势后宫得意,再出一位皇后,更没能让自己这个儿子,再同自己,同独孤家多亲近一分。
或许少时联姻从代地嫁去北宁城的独孤伽永远也无法体会,为了一个少年郎心头的情字,会生出这么多的坎坷。
杨泰穿着黑衣,从幽巷出来之后,并未有其他面目示人,独孤伽灵柩所在的椒房殿里,也早已经屏退左右,纷纷在殿外候命。
姜韵并没能来,因为那永文五年的最后几个寒冬,病倒在了卧榻之上,更有身为人母,忧心儿子杨羽被封王就藩远行的心事作祟。
这座被独孤伽住了快三十年的椒房殿一直该是皇后所居,可无论是被废的高后,还是后来的宇文云都没能住进来,一个是不敢,一个是要好好的看她的笑话,少年之恨,从来难解。开大宁门,披凤冠霞帔,正位中宫的宇文云,对这位太后,可真是有太多的话想讲,却一句不曾说出。
只有一句“那椒房殿,从前有人不想本宫住,可如今本宫能住也不想去住”的暗讽话语传进了独孤伽的耳中。
如今的杨泰,虽然仍然在那幽巷里尚无自由,可那夜杨景去过之后,一应陈设皆同皇城里的八王府并无差别,差役仆从也配了上去,就好像一夕之间幽巷的那个角落就从地狱换成了人间的模样。
谈不上心存感恩,毕竟他和杨景兄弟两人之间的情谊其实从来就不像外人那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对于何时重见天日,他也不在乎,或者说也猜到了几分。自己很早以前就不想争的位置,总有人盼着他去争好做从龙之臣。
若真如杨羽说来,大宁要开始动手收拾那些北地百年的名门望族,让这天下再也不可能有权臣凌辱君王,让那“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彻底落进那些被人唾弃的青册里,那他杨泰就还未到向这天下再表明一次“这天下姓杨”的必要。
“老四、老六、老七都回来了,要不见见?”
身后突然传来了杨景的声音,回首一望,身穿五爪正黄龙袍的杨景已经走到了身后不远。
“不见了,这么多年,都老了”杨泰一句说完,两兄弟恰好都立在那孝慈高皇后的灵牌之前,一如当年两兄弟在独孤伽面前的场景。
“如今不见,怕是下次再见就不知何时了”杨景只是轻轻一叹,许多年前的那座大奉宁国公府里,杨景杨泰为长,杨焱杨建次之,同日出生的杨吉和杨恒,再加一个早亡的五妹。
分别站在杨雄和独孤伽身侧的时候,自然不会想到,从杨家离开了北宁城,做了长安城和这天下的主人之后,一家人相亲相敬的光景就成了一种奢侈。
夫妻失和,父子相疑,兄弟相争,母子离心,姐弟相杀,桩桩件件,满是不堪。原本敬重大哥的杨建和杨吉会见风使舵,疏远他,陷害他,争相去楚王府里献殷勤,会折辱母亲早亡孤苦无依的杨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