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狂风暴雨过后,天空万里无云,一轮耀眼无比的骄阳烈日挂在天上,吴藩的将士已经被困在城中数日,只是照在身上,都让人觉得火辣辣的疼。
连着数日守城之后,大伙都早已是精疲力竭,有些伤口碰上了流出的大汗,不少已经开始流脓发臭。
不过比起城外无同袍收尸的奉军士卒,吴藩的水师士卒多少会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是幸运的。
烈日下的望北城外,奉军已经拉起了长链子,穿望北城而过的淡溪入海之地,换成了奉军的大营。因为杨洛固执的坚持坚守望北城不出,所以水师尽在城中,只有数千人撑着半数战船在海上漂浮不定。
围城里,据传粮草已经就是这一两日的盼头,也不知为何早先预料中这两日便该从平海卫运来粮草的另外半数战船未能如约带来粮草,也无人知晓,一北一南共击东台的福闽道水师在那位邢国公的率领下打到了何处。
这世间痛苦的等待不多,围城里断绝音信,粮草将尽的人算是一种,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可能会死,或是被奉军集全力而破一城门,或是被奉军趁夜沿河道杀来。
杨洛也在和那三千浪人的对战险被破城之后,再也未得好眠,思晋宫再未住过,将自己的榻搬到了城门阙楼上,神情忧思。
他和自己手下的这两万士卒都明白,比起粮草,他们更希望看到援军。因为援军既到,便代表着东台岛上大宁已占大半,那这些日子苦守城池,拖住这蔡介的五六万大军便有意义。
无独有偶,和杨洛一样在经历一番大胜之后便情形急转直下,陷入危局,被东琉水师围在澎湖干系到整个战局还有大宁福闽道水师粮草的李雍此时也心思冗杂。
除了苦守,他也再无旁策,明明想做锋利的剑,却被迫做起了盾,天意弄人的手段,向来如此可巧。
前面的大海上是男儿为国征战沙场浴血的日子,后面却是无数妇孺老幼翘首望着大海翘首以盼的地方,他们或许对那份一统山河光宗耀祖的功业没有那么多热枕,只有一份盼征人平安回返的心思。
当长安城收到了那份千里加急关于平海卫水师一夜破了望北城,斩了司马经这个亡国余孽的军报奏折,永文帝杨景难得在朝堂上连说了数声“好”字,作为天下共主的君王,他不能只期盼自己儿子的平安,更要大宁海疆的四宇清平。
所以,即使如今的大宁东海之上因为一些变故短暂的陷入危局当中,一个天下共盼,君臣一心,为帅者不因私而废事,为将者不因敌盛而怯退,为军者不因势危而乱心的大宁,比起三十年前跨海东渡因一场风而蹉跎三十载的悔恨遗憾,注定都会在此时烟消云散。
陈凝儿还是一如这过去的十几日,在杨洛率军出海之后,虔诚的出城跪拜在菩萨像前,没有江南细丝取巧女之工而成的华美衣裳,也没有那些精美雍容的金簪玉佩。
只有一颗诚心而来,一袭素衣,不施粉黛,手持念珠,还有心里默念无数遍的:“菩萨保佑殿下,保佑大宁一统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