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家虽处在这月牙寨里的高处,可毕竟是依山而建,为防湿热,大多时间都是住在吊脚的重楼之上。月依的屋子向来都是在月家最能看到南山之月的那处。
三代人五十载里,月家人丁不旺,更是只出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该宠些。
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在屋里的时候都大多穿着铠甲,今夜的月依换上了月部儿女的苗裙,那顶月牙寨里最耀眼的银角和银扇就那么被搁置在一旁。乌黑色的长发直悬到腰间,和那蓝色苗裙腰间的扎染瀑布凑巧到了一处。
隐隐传来的脚步声似乎并未被在此处远望月牙寨中万家灯火的月依所注意到,自小来的习惯,每每心中有事,都喜欢在此处吹着夜风,看看沿山而建的吊脚房里的万千灯火,看看天上的那轮弯弯的月亮。
从前的月依问过自己的祖父为何月牙部要叫这个名字,为何他们是姓月,得到的答案是,他们是月神庇佑的子民,月牙是当初苗部的英雄,领着族人躲避中州大赵的讨伐迁徙至此。而他们便是月牙的后人。
“依儿”
月凉身穿王服走到了月依的楼上,也不得不感慨自己不服老是不行的,这才没走几步背上便是一身的汗,嘴里还喘着粗气。
“父王”
月依听到声音,起身离了榻子走了出来。
“还是叫阿爹吧,没有外人,讲这些做甚”
“阿爹,坐”
月依搀扶着月凉坐下,看着自己的父王比起自己去新王城时又清瘦了许多,月依心里也是颇为心疼。
“爹来可是为了王城的事?”
月凉摇摇头:“怎么,除了国事,阿爹就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可是如今的月依,已经不会再靠到月凉的肩头,说些悄悄话了。
“咱们入冬前就能搬过去了,到时候也不会冬日里也不会再这般的冷,爹选了个好地方,四季如春,还有苍山洱海的绝景”
“得咯,爹想的不是那什么景色,是要日后你大哥可以在咱们南诏的王城里安安稳稳地坐到阿爹的王位上,是要咱们月部的百姓人人安居乐业,离开了这月牙寨,就不必忧心大宁的骑军一南一北的夹击了”
更立新都,是月腾继位的迫在眉睫,也是南诏百年安稳的未雨绸缪。
月部没有中州那么多的规矩,月凉握紧了自己女儿的手,心里是一阵酸楚。本来说着不讲国事,可此时又不自觉的提了起来。那常年握刀征伐的手上,有些茧子和伤痕,苍老的皮肤让月依的心又不自觉的软了许多。
发觉月依不答话,月凉方才如梦方醒般的解释起来:“是阿爹老糊涂了,哈哈哈哈,今日不说这些烦心事。依儿还怪阿爹么?”
“不怪,为了阿爹的子民,阿爹要我嫁谁,我便嫁谁”
月依这话是想了许久之后的答案,对自己的父王,她着实谈不上什么原谅的说法,一个注定成为南诏后人都会记住的王,便不仅仅只是她的父亲,历代先祖辛苦得来的基业,百万人的安稳和她的婚事比起来,孰轻孰重,月依心头也有自己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