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曾辩解什么,只是时常坐在藤椅上教授着汤亦剑念诗诵经,还喃喃说道:“帝王家中何来人情一说?”
和从前一样,每一次离开阳明城的杨宸心绪都要比寻常上好一些,整个人的脸色都比在王府时要更显得亲近,此番出行只带了去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一路之上也只有拿去疾取笑作乐。至于脸色的笑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因为即将北上的不安,还是在担心茅府里那个神秘兮兮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去岁在横岭里险些将自己行刺成功的纳兰瑜侍卫则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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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宸离开定南卫进入南诏的这短短数日内,长安城中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邢国公府在有了大宁朝第二位驸马都尉之后门庭比太子妃的母族德国公府仿佛要更热闹了一些。如今哪怕是连街边的贩夫走卒都已经听闻,是邢国公的嫡长孙李雍和五公主这桩天作之合才让邢国公在暮年克复东台之后,得了这个领军北伐的好机会。
若是一旦事成,那早先的八大公府中唯一被先帝打发到福闽道去看海的邢国公府可就要后来者居上,若是护国公一死,邢国公势必会成为大宁朝在镇国公与德国公之后威名最显的公府。
永文帝杨景如今并没有再事必躬亲,御案之上也并没有当初动辄堆积如山的场面,每日内阁与杨智奉上二三十份的折子由陈和念出再由杨景决断,只是折子可以交给杨智与内阁,但有的人他躲不掉。护国公曹蛮不知怎的,在知道朝廷已经决意在四月十七这个钦天监选的吉日祭祀天地宗庙之后出兵北伐以后,愈发的请战心切,在因为养病两年不上朝的护国公穿上大将军蟒甲又一次站在庙堂之上时。
自然是毫无疑问地站在了所有武将的最前头,重新入京的邢国公和五军都督德国公谁先谁后难题也就迎刃而解,哪怕李复有了克复东台的军功,哪怕少年袭爵的姜楷是太子妃的兄长,都无颜敢在曹蛮面前放肆。
曹蛮的须发已经两百,身形也比盛年时的粗壮矫健的要瘦削许多,只是那股子大将军的气概无可匹敌,即便晚年被年轻时的旧伤折腾的不轻,但所有人都无不意外的发现,自从定国公去世之后,护国公的精神头和眼下的这个春日一般,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上朝时的曹蛮开始便拒绝了杨景的赐座,还高声说道:“老臣谢过陛下,只是没有无人在朝上坐椅的先例,老臣眼下还能骑得动马,这站几个时辰无妨的”
可是难得上朝的曹蛮说了这句之后便不曾再说过什么,闭口等到下朝方才亲自寻到甘露殿打算问杨景一个规矩,本来是可以有人阻挡,但大宁朝由武将勋贵开国,先帝更是有大将军可穿藩王蟒甲,入宫求见不可由内宦通禀,需羽林卫亲自引路的规矩。
或许是念及勋贵和天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或是害怕大奉末年内宦隔绝圣听,让忠臣良将见不得圣上,求见都还得塞些银子给阉人的事在自己的宫廷里重新上演,广武帝对和自己一道打下这座江山的勋贵们总是给予了许多前朝未有的恩赐,尽管称帝之后又因为勋贵日重而心生提防,却从未真正为难过这些舍命的武人,尤其是宇文莽,邓彦和曹蛮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