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咱们都到潼关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楚王哥哥”
刚刚才去洗了把脸擦了擦手的罗义坐在了凳子上,有些严肃地说道:“阿图,有些话,我现在说给你,你一定要听进去,知道么?”看到罗义脸上冷漠,阿图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一边,屏息凝神。
一个才十余岁的少年在过去一月里算是吃尽了苦头,翻山越岭半山涉水的苦且不去说,就是一路的风餐露宿都让他原本被罗义养得稍显圆润的脸又重新变得黯淡无光。白日无论风雨都是赶路,入了夜,还得学些护身的拳脚功夫。
出入军中,难免碰上生死之事,所以罗义未敢有片刻的懈怠变着法的把自己少年时所学的那些拳脚教给阿图,只有那颗作为杀手刺客的狠心不曾交给他。刚刚过渝州那几日是最为痛苦的,阿图的全身没有一块儿地方是不疼的,可是越向北,越累,慢慢地也就熬了过来。
师徒两人凭借着问水阁在江湖上的势力未曾遇上太多风险,有了楚王府的通关文牒,投宿军驿,更换马匹也没遇到什么阻拦,甚至于还不曾入京,就听到镇国公府的人马来说了一句楚王已经领军出关平乱方才没去帝京长安白走一趟冤枉路。
可当罗义刚刚走到潼关时,却又听说杨宸已经从洛阳回来了,驻军潼关,不曾西入长安,也未曾再往东平乱。
阿图乖乖的坐在罗义身边,看着热气腾腾的白馍上显眼的三个手指印,仿佛已经提前预料到自己师父要说什么。
“阿图,从今以后,见着殿下,不能再喊哥哥,这天下能喊殿下哥哥的,只能是皇族。殿下让你喊哥哥,是因为当初在东羌遇到你时,不愿你知晓身份,但今时不同往日,要记住身份,记住尊卑”
“为什么?”阿图似乎有些不懂,他看着宇文雪是因为王妃的威仪让他有些害怕才喊的娘娘,可杨宸他只觉着亲近,并不害怕,所以不懂为什么就不能再喊哥哥。
“因为这是大宁,大宁离长安城越近,规矩越多,规矩也越重,军中士卒哪怕情同手足,见着什长和佰长也只能自称标下,不让你喊,是别人给的,而不是你的。你现在不是东羌城外的阿图,你现在是我罗义的徒弟,这就是你的身份,见了各营的将军要喊将军,见了王爷王爷要问安....”
阿图打断了罗义的话:“师父你别说了,我记住就行了”
“不止要记住,要刻在心里,大宁有一句话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长安城有一句话是不知尊卑贵贱寸步难行。你还小,不知道话能杀人,有的话说错了,自己丢了命不说,还会牵累九族”
“可我现在没有亲人了,只有姐姐,还有就是师父你和师娘了”
说到此处,罗义也发觉自己有些心急,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对才不过十余岁的阿图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早了。看着阿图有些颓丧失望的表情,罗义心里有些心疼,其实没有阿图奋不顾身护在纳兰帆身前的事,他也会待阿图很好,毕竟是杨宸亲自所托。可正因为阿图对纳兰帆那般的好,罗义方才不想阿图日后在这些俗事上吃苦头。
“面和馍馍都冷了,赶紧吃,趁着城门还没关,我们今夜就出城去王爷营中”阿图一声不吭默默地垂下了头,没有了刚刚的那番心急火燎,也没有了刚刚那番因为即将重逢的欣喜,给杨宸打一套拳,让杨宸看看自己变得更好了,是阿图这盼了一路的事。
潼关的馍馍在阿图口中的味道是苦涩的,辣乎乎的臊子面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北上的一路,他无数次想起过和姐姐从东羌躲开追杀逃难入大宁的事。想起那些在夜里害怕时,姐姐跳的舞,唱的歌,他也听姐姐说起过,逃进大宁是为了找一个不久之前遇到的人。
在姐姐提起那人时的眼睛里,他看到过星星,阿图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才察觉到其实姐姐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在东羌城外遇到的那人。但他真的在懵懵懂懂之中,逐渐体味到了人心之中最为甜蜜也最为苦涩的那一部分。
“一刻!”
城楼上一声大喊后,鼓声开始在潼关的东西两城敲响,店里的掌柜也闻着鼓声跑到师徒两人的桌边说道:“客官,您二位是要今夜出城还是在城中投宿啊?”
“啊?”
“就是瞧着您二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怕您不知道咱们潼关的事,咱们潼关是朝廷的重镇,都是敲的战鼓,您听听,这就是闭关的最后一通鼓声了。这些时日从东边逃难来的人多了,是怕您一会儿住不到寻不到可以喂马的店,来说一声,若是要出城,现在可得着急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