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今夜是私会辽王,又是这假传太子军令,若是日后朝廷追究起来,可如何收场?”
“本王有平定东都之乱,若是今日长安之围本王又是头功,你说,朝廷该如何赏我?”杨宸不经意的一问,赵祁立刻埋头下去叹道:“王爷深谋远虑,是臣愚钝了”
“赵祁,实不相瞒,这长安城在本王心里,早已经不是家了”杨宸的感慨让赵祁有些心疼,却也有些欣慰,他从前一直忧心杨宸会步杨泰的后尘,如今看来,杨宸的勋功未及杨泰,却已经开始想到日后之事,做大宁安邦定国的柱石,不做大宁封无可封让天子和群臣胆寒的忠臣。
一夜并不算太久,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天穹之上的日光有些有气无力,被几朵远阔无际的云朵所遮掩,长安城头的宁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些在钦天监里习惯了窥视天时以利农事的人们不难察觉,皇都的秋天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些,换在从前,此时的他们会写好奏折告诉天子,天有异象,星宿不常,也会有人趁此机会以此明说,或许是生乱之源,请天子亲贤臣远小人,明诏天下,以利农桑。
但如今,所有人都不得不躲在各自家中,紧紧闭上的长安的九门隔绝了内外,也让这座从前天下最热闹的城池安静地让人心烦意乱,不少人家开始断粮,明明长安的官府有粮,却无法送到闭市谢坊的各坊之中,达官贵人们可以在暗中各自的府上觥筹交错不亦乐乎,但长安的百姓不行。城门一日不开,坊市一日不启,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有了银子也无从买到粮食,只要长安城变为了聋子和瞎子,心烦意乱又被迫挨饿的百姓便会横生一股怨气。城楼上的朝廷兵马在第一次击退辽军之后也曾提心吊胆了几日,可今日不来,明日不来,总归是有所懈怠。
除了出城便没有消息的哨骑,长安城上的官军已经极难知晓辽军的存在,相反看着那帮北奴人在自家城楼下欺辱大宁百姓而他们却只能窝囊地看着,士气蹉跎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换在从前,这是有些奇怪的场面,京外的原野之上,麦浪滚滚,永文七年的春日天公作美,夏日也不长不短,雨水丰沛,长势喜人,已经可以预料是丰年的景象,可却很难看见在田土中劳作的百姓,从北奴人将长安城外当作围猎的草场,肆意烧杀抢掠开始,如今已是十室九空,因为军令只能义愤填膺站在城楼上的官军窝囊,大宁的百姓蒙冤受辱,北奴人却肆意来去如风,无所事事地烧尽了一个又一个村子镇口。
死寂无人的京郊,终于在这一日的清晨,勉勉强强地有了一点动静,像是被什么吓着的鸟群成群结队的飞掠过去,一处,两处,三处,城楼上的官军闲来无事的数着天空上的惊鸟,顷刻之后,十日前的那番场面又一次重演,急促的鼓声开始从长安延兴门被敲响,继而响遍长安的九门,再从城门和朱雀大街传到皇城,直到汇于长乐宫的钟楼之上。
在甘露殿中强撑病体故作无事的杨景听到了钟声,便问向刚刚走进寝殿的陈振:“出什么事了?可是辽军又攻城了?”
“主子爷,干爹刚刚出宫去了,说是前几日派去传令的哨骑回来了,宫外是什么动静,还是等干爹回来面奏吧”
一身玄色龙袍的杨景伸手将陈振唤到了近前,邓兰被收敛置于宫中后,想着辽王府里四目无亲的杨瞻,杨景还是有些不忍也诏进宫里养在身边。杨瞻直勾勾地看着陈振就那样跪着一步步往自己的皇爷爷榻前挪去,被杨景余光扫了一眼后,哆哆嗦嗦地又埋下头去。
他还年幼,却不止一次问着被自己皇爷爷派来带着自己的姑母:“皇姑姑,母妃去哪儿了?他们说父王造反了,要掉脑袋,我也会死么?”
杨婉总是会挂着眼泪告诉杨瞻:“瞻儿乖,他们都是瞎说的,没有人会死,没有人,瞻儿也会活着,日后做大宁的辽王,替皇上守在边疆”
对于才不过四五岁年纪的杨瞻来说,也许连什么是生都不知道,却已经知道了死,看着自己母妃在自己眼前喝下了酒便一睡不醒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皇爷爷感到了害怕。
“瞻儿”
“皇爷爷”杨瞻又将头抬了起来,看着杨景微笑着挥手让他过去,他也有模有样地学起了陈振,却被呵斥道:“站起来!”
“皇爷爷,陈伯伯也是跪着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