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许久,杨瞻便被杨景吩咐人送回了明妃杭氏和杨婉的宫中,因为杨宁被杨景扔在了城门上杀敌守城,心如死灰明妃只知日日吃斋念佛为杨宁祈求平安,整个祥福宫里也就成了姑侄两人的天下。
被明妃一个巴掌扇走的,是杨婉再也回不去的灵动活泼,从知道自己素日里很喜欢的高娘娘和皇嫂前后自尽才让自己的侄儿在这议论纷纷的皇宫内外得以保住一命那一刻开始,杨婉方才在恍然间惊觉,自己生在的是杨家,和天子同姓的杨家,杀戮本就是该见怪不怪的事。
她有些后悔和自己弟弟的那一番豪言壮语,除了三日前杨宁托人找到陈和带入宫中的一个“安”字,身为大宁最受宠的公主,她连自己弟弟的生死都无从知晓。
长乐宫里,那张本是为年岁已高的关内侯杨洺准备的棺木被匆匆用来收敛了邓兰年轻却早已冰冷的尸体,杨景还是想劝劝自己的儿子回头,这张因为辽军围城一时不得离开而短暂停留在行丘观的棺木又被装上了马车。
天子圣谕,无人胆敢不从,景川门就此打开,被陈振领着二十名宫人还有一百羽林卫护着缓缓向辽军突然转而向东,距离长安咫尺之遥的大营靠近。
鼓声渐止,杨景也有些疲乏,在御榻之上昏昏欲睡时陈和却来了,带来了一个他刚刚听闻便立刻下令处死归城游哨的消息。
“奴婢见过主子”
杨景缓慢地睁眼看着陈和又是跑出了一身大汗,随即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着急?”
“回主子,九城兵马司来报,今日九门擂鼓示警是因为辽军移至东城外十里,本以为贼以在意在宫城,可却扎营于城东,未再进寸步”陈和先说完了军情,接着也埋头下去,沉声说道: “还有一事干系甚大,请主子勿要动怒”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朕这一怒,已是寒酸了些,你且说来听听”杨景头朝陈和这一面靠了一靠。
“前些时日出城的哨骑今日因为辽军移营,趁乱逃回来了,说是昨夜辽庶人领五千狼骑出营”陈和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一番,再重重说道:“夜会楚王殿下,说是楚王殿下有与辽庶人媾和之意”
杨景目光之中闪过一分迟疑,没有说其他的,只是直接问道:“有几人知晓了此事?”
“哨骑入城,直接禀于上将军,上将军说干系甚大,便交于了奴婢,陛下放心,奴婢已经命人去料理干净,上将军和陛下之外,必无人再知晓此事”
“错漏百出的离间之计,朕自是不会信,楚王要与这逆子媾和,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朕的儿子,都心思太厚了些”杨景哑然失笑,又自嘲着说:“莫不是以为朕老了,昏聩无能,都瞧不清他们这些把戏了?”
“陛下明鉴”陈和俯首谢恩了去,杨景却是继续指使道:“去告诉上将军,既然已经知道老七尚在,那便想想如何里应外合,破了这长安之围。若是消息及时,曹蛮和荆州兵马也该快到京城了,你也想想如何能让宇文恭知晓长安之围已尚且危险,安心护卫太子便是”
“诺”
辽军的异动很快也传到杨宸的大营之中,本以为杨复远是想放手一搏攻取长安的杨宸正要亲率兵马夹击,却又很快收到了辽军只在十里外扎营而未进一步的消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杨宸也在这番你进我退,相互试探的暗战之中备受折磨。
昨夜的那场风波刚过,刚刚安营扎寨的辽军便又被人走到了营前,天子近侍带着一口棺木入营求见杨复远的消息远比杨宸昨夜约见杨复远传得更快。杨复远亲出寨门拦住了早已被数倍于己的狼骑团团围住的陈振一行。
“见过将军”陈振看着横刀立马于寨门之前的杨复远,还是先尽了礼数,谁知杨复远却不依不饶地问道:
“陈公公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莫非不认得我?我杨家的家奴,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陈振倒也不害怕,这么些年每日睡前都已想过看不见明日的太阳,死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听见杨复远如此狂悖,陈振也是毫不退让:“我乃天子近侍,天子有诏,辽王无道,背弃祖宗家法,无君无父的辽王早已被削去王爵,这天底下便没有辽王,我为何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