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领军归营,对今日如同命数有定一般使得他杀了完颜夷的事绝口未提,只是着急地想吩咐安彬和洪海点清兵马,一旦长安的快为叛军所陷,那他便不能再坐视不理。北奴人恨杨宸不假,可比起完颜夷的仇恨,他们还是更想和杨复远杀入长安城里,将这座天下最繁华的城池抢个干净,将这天子的最好看的女子掠入营中。
危急之时,还是赵祁让杨宸冷静了下来:“王爷不可!”一通分析利弊,直指以杨复远今时今日的处境,直取长安是下下策,进逼长安,让各路勤王兵马匆匆赶来后以逸待劳方为上策。一句:“辽王性情多疑,自不会如此倾力一击长安,王爷若是此时出兵,辽王必知王爷护国之心,稳住辽王,以时待动的谋划可就唯有满盘皆输了。”
杨宸不敢拿长安做赌,却也不想在另外几路勤王兵马未至之前独自面对辽军落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犹豫之间,尘埃落定,赵祁赌赢了,杨复远只是在长安城下为完颜夷扼腕叹息,安抚北奴军心一番后便领军撤走。完颜夷死了,北奴骑军的主心骨没了,威逼利诱之下,北奴骑军真正成了辽军的一部,一把杨复远心中对付杨宸的绝好的刀。
长安的情形不明,却突然收到了天子诏命的几路兵马都颇为默契的将朝廷放来传话的江湖鹰犬就地诛杀,汉中屯驻不前的十万剑南兵马此刻再也不能屯驻汉中寸步不进,王太岳和宇文恭的劝说也不能再让杨智冷静下来,既是国储,又有天子诏命,拦是无从拦住的。
在杨智威胁自己和完颜巫率三千羽林卫也要赶赴长安勤王的时候,宇文恭退缩了,天子圣躬养疾,太子监国的消息他早有耳闻,比起得罪如今的圣上,他更害怕得罪自己名头上的外甥,大宁未来的天子,何况杨智手中还有最新传来的圣谕。
剑南兵马出关,宇文恭率军与独孤涛连战三场,两败一胜,独孤涛率残部万余人退入横岭,十万兵马距长安,不过咫尺之遥。
几位杨家人当中,心思最为焦急的当属湘王杨恒,在与荆州兵马合兵一处不久,这位自幼饱读诗书却从未统兵征战的藩王头次立马在千军万马之前,只是万般不幸,越是勤王心切,便越容易让杨复远称心如意,数万大军风雨兼程的由南往北,翻山越岭,犯了兵家大忌,粮草辎重一丢再丢,才换来了一个提早十日入京的机会。
可越过横岭,虽是一马平川再无遮挡,却也是人困马乏,等候许久的辽军在横岭武灵山设伏,大败湘王杨恒,忠康侯为掩护杨恒突围战死,几万勤王大军顿时化为了一群惊弓之鸟,在北宁驻守边疆多年的狼骑和他们这些只能在长河之上每年用几艘战船来掩饰武备废弛的荆州大军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
对荆州兵马寄予厚望的杨景或许也没有想到,离大宁立国才不过三十余载,在先帝年间,对屡剿不绝的荆湘百万流民还可以颇有胜绩的荆州兵马,竟然已如此不堪一击。挟制咽喉之地号称水战第一,步战无敌的大宁水师余威荡然无存。
杨复远在长安城外的大营里嘴角也是渐难掩住笑意,他不懂,为何自己的父皇要突然催促几路兵马入京让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分。和入连城之后的几战一样,辽军仿佛是无人可敌,尽管杨复远对杨宸的楚军心怀戒备,甚至不惜让北奴精骑留驻大营东侧日夜不停地提防着杨宸的渭水大营,但在他眼里,也许杨宸的兵马和北奴人可以平分秋色,对上自己这支大宁北疆的狼骑,一样是毫无胜算。
杨宸告诉他的那个秘密他是半信半疑,相信是这么些年,他也不时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更觉着中宫皇后对自己这位弟弟其实远不及自己皇兄那般舐犊情深,从前只以为是因为杨智为储君的缘故,而若杨宸所言不虚,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也就有了答案。而半疑则是,若杨宸当真不是皇后嫡子,为何自己的父皇要如此明里疏远暗中亲近,将杨宸扶到了如此高的境地,娶了镇国公府的女儿,那藩王之首,便是呼之欲出。
皆是预料之中的胜利让他有些得意,他满心愧疚的站在邓兰的棺椁旁边,屏退了所有人,从陈振将邓兰的棺椁送进大营那日,他便早已在心头发誓,尽管自己并非真正的喜欢这个女子,等来日大赦天下之时,也要给她一份母仪天下的荣耀,杨复远的眼里,唯有一顶迟来的凤冠可以让自己少些愧疚。
几次有人说军中停灵是为不详,可以选一宝地先入土为安,来日再迁于大宁天子登基之后便会封山营建的皇陵当中,杨复远皆未允准,有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心里话,在如今再也不能得到回应的邓兰这里,他才能说出来。
“兰儿,你说现在的长安城如何看本王?是家贼国奸,乱世之因,还是说本王比他要强千倍万倍?这大宁的江山是他自己守不住,本王不抢,也总有人抢吧?落到本王手里,本王定会让史书也记住本王的功劳,让后人说本王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兰儿,你们邓家知晓本王谋反之后,在长安城的日子该是不好过的,你放心,等本王在城外料理了他们,登基开元后,一定会保邓家世代荣华更甚从前,本王从未将邓家视若部属,有你在,邓家也是本王的半个家”
“兰儿,你好傻,当年囚了皇叔,杀了三皇叔后,外人都说父皇杀杨家人绝不手软,可我知道父皇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沾染杨家人的血,便是满朝文武要杀你,父皇也定会护着你和瞻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本王,等本王登基九五,等本王在奉天殿里封你为后,在甘露殿里再娶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