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轮狼牙月孤零零地挂在了北奴王庭牙帐的正北方,草原的夜晚比起中州星空更为辽阔,可渐渐微寒的温度还有不断狂号的北风让瘫倒在草地上的大宁秦王毫无大胜之后的喜悦,在他不远处,数千张北奴人的帐篷被付之一炬,秦藩虎骑将士取的水根本扑不灭这场被北奴右贤王部燃起的大火。
杨威此时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从骆驼城血战八百里,并没能生擒北奴的小单于和他的母后,也是他名头上的妻子北奴阏氏。在中州百姓看来有违天伦的事,在北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父死子继。
一场北伐,无论是大宁还是北奴,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在骆驼城被数十万北奴骑军团团围住的前夜,大宁的中路道行军总管李复号令三军突围,只是一番血战后,北奴人才回过头来,真正突围的是李复所率的大宁京军和边镇骑军,秦王杨威的八万虎骑一路向北猛攻。
正是此时,晋王谋逆,辽王谋逆的消息先后传回了草原,北奴人也一分为二,一路回师王庭试图拦住杨威,而另一路,转战千里一路往南,不仅将李复撵出了草原,还在杨复远的叛军之后,又一次兵临大宁绵延千里的连城之下。
“王爷”
杨威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躺在草地上,他没能想明白,一对孤儿寡母是如何有这般魄力,赌上了在草原的一切选择了南下,漠南王庭丢了无非是像他们先祖一样逃亡漠北,中州小二都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仿佛在这对北奴单于母子的脑中从未出现过。
“找到了么?”杨威嘴上叼着一棵青草,没有起身,战袍上的血迹未关,可北奴的风已经比他预料中的大了许多。
“启禀王爷,斩杀了两万骑,俘三万六千人,北奴小单于的漠南王庭里,只有那些老得骑不上马的王爷相国,还有便是右贤王的妻儿,根本没有小单于的影子,舌头说,右贤王领着两千人马,从大漠逃了”
“他倒是真舍得啊?”杨威有些倦怠,在草地上撑了撑腰:“告诉右前军,今夜值守,这草原上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探出来咬一口,王庭里吃的喝的,今夜就让弟兄们撒开了享乐吧”
“诺,那右贤王的妻儿还有北奴这些相国祭司怎么办?”
杨威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翻上马后波澜不惊的说道:“杀了吧”
“王爷,杀俘不祥啊,这是军中大忌”
“那听你的放了么?”杨威猛地握住缰绳,坐骑的两蹄高高跃起后重重的砸在草皮上:“蛮子毁了自己的牧场,烧了营帐,连河里都投了毒,漠南再无王庭,这一仗,就打到这里吧”
“诺”
杨威不屑于去解释什么,两脚一蹬,率着亲军护卫冲上了山坡下的在北风之中有着熊熊烈火的北奴王庭牙帐,小单于的牙帐精致异常,只是今夜被杨威住了进去,本就是大胜,也的确让漠南再无王庭,可杨威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快。
少年志向本就是燕然勒石,饮马瀚海,没能生擒北奴单于,将完颜一族一网打尽为大宁一劳永逸的除了边患,他心里总憋着一股气,作为这支骁勇虎骑的统帅,他不难想到自己只是打赢了北奴右贤王,而北奴左贤王和王庭精锐已经南下。
北奴人可以没有王庭,可大宁,不能丢了长安。
一夜无眠的杨威没有去看秦字王旗在北奴小单于的王庭牙帐迎风招展是如何霸气,和麾下欢欣鼓舞,打算一鼓作气打到漠北端了北奴老巢的部将不同,杨威是忧心忡忡的神情,也正是这张忧心忡忡的脸色,让所有人从满心欢喜变作了默不作声。
“撤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