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杨宸忍无可忍:“笑话,先帝遗诏,无和亲之举,割地之事,岁银之例,你说的这些,无一是我国朝可许之事,本王今日应了你这些事,明日便会有朝廷的御史钦差要让本王下天牢”
眼见谈不拢,荆生也没有再遮掩,只是身子向后微微一仰,举起了自己桌上的茶碗,轻轻地向杯中吹出了一口沸腾的热气后再说道:“楚王殿下莫急,我自会等楚王殿下秉明长安天子后再与殿下从长商议,这两国谈判,哪是什么朝夕可成之事”
“天色转寒,本王自然不慌,既然尚书令要慢慢谈,那咱们就慢慢谈”
荆生脸色仍旧是笑意盈盈,可语气却变得阴狠了起来:“转寒又如何,莫非楚王殿下的纯阳关里没有冬衣粮草?莫非秦王率军千里迢迢至此,还真能让我们回不了王庭?楚王殿下可可不要想错了,若是在王庭秦王能打赢我们,我们又如何会在此地距长安一步之遥?我二十万大军南下无劳无功便北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有开平山数万大军被团团围住的杨宸的确奈何不了北奴王庭,而北奴王庭的态度也从含糊不清,变为了虎视眈眈,就如同两个江湖武侠交手,都有各自取胜的手段,却也没有一击致命的底气,只是来来回回间不停的试探。
“今日奉阏氏之命,左贤王一部已经杀向开平山,殿下若是拿不定主意,便遣快马南下回奏长安,长安城的天子是要一战,还是答应我们就此罢兵议和,是长安的事。殿下是宁人,自然明白出主意做决定都是要挑担子的,就殿下如今的肩膀,只怕撑不起”
在荆生手中,草原上无孔不入的鹿门卫这数年来也有无数双眼睛探入了大宁,长安城里的动静,他并不比杨宸知道的要少,所以才会故意让杨宸亲自来走一遭,而也正是为此,一个历代用过无数次的阴谋从杨宸出现在北奴大营的那一刻,已经开始。
赵祁和杨宸与荆生唇枪舌战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只得相约明日再议,荆生从未想过为难入营的杨宸,只要杨宸出现,北奴王庭的谋划就已事成大半。
朔风卷得北奴王庭的大帐不停地发出声响,离开单于牙帐的杨宸发现博雅伦一身戎装勒马在大营中与北奴王庭的精锐一道骑射,只是微微驻足探望了一会儿后,便在荆生的陪同下一道离开北奴大营。
“本王曾听说过,北奴的尚书令是我大宁子民,尚书令原籍何处?”
一副宁人相貌的荆生也与大宁士人一样轻抚长须笑道:“旧籍是晋阳,先单于游历大宁,与我相识,阴差阳错,已入草原快二十载了”
“家中可还有亲人?”
荆生略有伤怀的摇了摇了头:“拜大宁先帝所赐,荆某如今,孑然一身,无所挂怀”
由此,一股令人不堪忍受的沉默伴随着杨宸从北奴单于的牙账一直到了帐外四五里之处,在杨宸所未能看见的地方,完颜古达用力的拉开了弓弦:“砰!”草原单于的大弓上弓弦骤然向前一弹,将完颜古达年幼的一番怒意暂且平息了下去。
他还年幼,不懂世间最能杀人的,不是有形的刀剑,而是无声无息的猜疑。等杨宸一行走远,鹿门卫便凑到了荆生身边回命道:
“禀尚书令,已经让卢尉见到了,正是尚书令亲自送楚王离开的大营,他也知道楚王没有表明身份,只是扮作侍卫与我等议和”
“把我们养的人放出来,让他们领着卢尉逃走,必须得在杨宸之前让长安知道,他杨宸来了我军大营,且已约定,等杨威南下,便将开平山一部赶尽杀绝,随后南下寇关,直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