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苗家女子,一年多前还是一个乡野村妇,被杨宸和宇文雪接到了阳明城,又因为宇文雪得以在王府行走多时的林夫人已经不可再与从前同日而语。如今的她,也慢慢习惯了穿上丝绸衣物,佩饰金银,手上的茧子也已经消失许久,若不是宇文雪身怀六甲身子渐重,还会多教她识得一些字。
小婵到底是在镇国公府里待过一些时日,连长乐宫也随宇文雪去过几次,见识自然更多一些,她摇了摇头,也叹道:“太子殿下和王爷的情义娘娘都曾钦佩,说是天家手足如此者,百年而不得其一,怎么如今,就这样了呢?”
两人秉烛夜谈着,不知窗外又飘飘忽忽的下起了雪,这确实有些古怪,不止定南卫,还有如今大宁的两京四卫十三道,还有北奴的漠南漠北,所有人都察觉今夕大雪比往年多了许多。
江南的吴王府和淮南王府更是先后上奏,直言江南有此等大雪者,百年一遇,奏请朝廷祥瑞之兆。
阳明城外从北面而来的驿道上传来了动静,十几骑风驰电掣一般从黑夜的阳明城外掠过,一个身子壮硕的侍卫身后还背着一杆用布遮住的长枪。
“阿图,你师父回来还有一些时日,等进了阳明城,去海州看看你姐姐”
“王爷也要去海州看姐姐么?”阿图单手握着缰绳有些小心翼翼,唯恐落下马来。
“本王不去了”
阿图有些失望,因为辽王丢掉了一条手臂的他如今另外一只手已经抬不起来,所以他也害怕去海州见到木今安会让她伤心,而杨宸不去,更会让她失望许多。
一行人的动静吵到了不少人家,那些也驿路两旁的人家里,也有尚在襁褓的孩子被吵醒,而其父母当即朝外面骂道:“大半夜的还赶路,有毛病吧”
杨宸没有理会这些,今日离开播州时,就因为大雪耽误,才让他们到此时也没能赶回阳明城。从播州入定南卫地界之后的杨宸只觉畅快,心中多日积愤郁结的不痛快被他短暂地藏在身后,扔在了定南卫驿路的大雪里。
就藩三年,杨宸习惯了在冬天赶路,永文五年的北上,永文六年的出征藏地,还有永文七年的自连城归定南。只是都是这般的行色匆匆,都是这般的郁结难平。本以为知道了真相会让人痛苦,但如今的杨宸,对太后娘娘的作为已经察觉不到一丝的伤痛,本以为自己会悲愤难捱,但这场似乎他走到哪儿便一路追到哪儿的大雪,让他姑且有所慰藉。
“头,城下有动静!”
阳明城北门的阙楼之上,定南卫军中阳明城北门值守千户沈倌被搅了清梦有些不快:“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动静,撞鬼了?”
“不,是十几个人,在城下让我们开门”
“哪家将军?”沈倌仍未起身,背对着自己的部下,躲在被子里一脸不愠的问道。身后的士卒也只得如实秉明:“没有,没说是哪家将军,只说是从京城来,要去王府”
沈倌眼睛猛然一睁:“王府?!”急忙起身把被子扔开,两腿一蹬便转了过来穿鞋,还一面骂道:“看什么,赶紧给我拿衣服过来”
“是,头”
“哎哟,你这么笨,老子怎么带得了你”
可刚刚穿好衣物的沈倌要离开时又打住了,站定的举动让本已走到他身前数步的随从都有些不解,又回头问道:“头,这是怎么了?”
“哼!入夜非事出紧急,非军令不得开城门,他便是京城来的又如何?这么不懂规矩?当老子的阳明城是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