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被杨宸当着王府众人甩了脸色的宇文雪自然没能让楚王殿下回到王府时讨到什么便宜,在青晓的夏竹院中用完晚膳,又在春熙院里吃了闭门羹后扭头问着李平安:“徐大人去云州巡盐可回来了?”
“启禀王爷,徐大人前个儿就回来了”
“让去疾备马,和本王去一趟巡守衙门”
杨宸就是这般说干就干的性子,从不拖泥带水,此时阳明城中已经尽数笼罩在夜色之下,但徐知余的二品官服却还没能脱下。白梦听闻杨宸前来,匆匆赶来问安时,杨宸已经直接走进了徐知余的书房当中。
“师父”杨宸没有让徐家的下人通禀,自己从去疾手里接过了两壶从王府中带来的酒,敲了敲门唤道。
见里面无人应声,杨宸半信半疑地问着徐家的老奴:“人在里面?”
“老爷在里头,说是不许外人打搅,要不小的去给王爷通禀通禀?”
“本王不是什么外人”杨宸说罢,让去疾守在院外不许他人打搅,直接推门而入,徐知余看着账册正是入神,耳中还塞了两团棉花,白梦这些时日的琵琶声里总多些幽怨凄冷的调子,多教人伤怀。
见徐知余正是聚精会神,杨宸提着酒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案边,看着一本密密麻麻的账册,还有一旁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徐知余潦潦草草写下的字句,也被引了过去。
“哎呦”
徐知余一声尖叫,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弯着身子的杨宸着实给他吓得不轻,匆匆取出堵住耳朵的两团棉花给杨宸行礼道:“见过殿下”
“诶,师父怎么和宸儿这般见外”杨宸将酒放在了案上,看向徐知余的眼色里多了一分玩味的眼神,又将徐知余请回了座位上。这般异常的举动自然引来了徐知余猜疑,他微微侧着身子向杨宸问道:“王爷可是遇到了难事?”
“没,没,没有”杨宸连声否认了起来,徐知余却是自信地笑了一笑:“从王爷就藩,历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爷有什么话,就且吩咐吧”
“请师父给个对策,此番回京,我该如何行事?”
“王爷不是已经想好了么?”徐知余反问了一句,两手一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亲自掌灯,杨宸寸步未离的跟在身边,见杨宸仍旧藏着掖着,徐知余索性将他的心思拆穿:“殿下今日兵围锦衣卫衙门前,不就已经想好了么?”
“师父说得本王迷糊了”
烛火微亮,徐知余轻轻将盖子合上不久,整个书房也亮堂了许多,为了给白梦日后备下一份厚实的嫁妆,徐知余已经开始从这些灯火烛油上开始精打细算了起来。
“清流们口口声声说藩王掌兵有害无利,可只敢在太平时节说说罢了,海患未平,他们敢让平海卫的水师少一艘船么?吴王殿下就藩江南之地,江南士林官绅盘根错节,多少清流大员的家里都有兼并田亩,多少出海经商的巨贾捐了银子兴办书院才让江南之地有了今日士人的气候,削藩削藩,殿下可曾见过朝中清流有几人说过吴王的不是”
徐知余打开了房门,向院外的仆役喊道:“去让小姐沏茶,用我从云州带来的茶叶就好”说完,示意杨宸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慢慢与他讲来:“北奴与国朝一战,漠南伤了元气,可漠北王庭毫发无损,对西域辽北仍旧虎视眈眈,还有藏司,虽然殿下将多家打垮了,可黄教僧众却借此坐大,与云单家吸着多家的骨血渐成气候,凉雍之地三面受敌,勋贵也好,清流也罢,削藩二字,又有谁敢向秦王殿下落下这第一刀,无非是见王爷一忍再忍,而我南疆太平无事方才敢如此,王爷几番征伐,徒得功名而无封赏,反倒给了人家一个功高震主的名头”
“这是本王自己选的路”杨宸默然说道,心里也并无后悔之意,徐知余熟悉自己的弟子,当然知道杨宸的心思。
“殿下今后要走的路,便是先帝和陛下给殿下选的了”徐知余缓缓整理一番衣袖,又娓娓道来:“臣来定南卫时,先帝便与臣说了此事,先帝猜到了待他千秋万岁,清流们第一把刀便要落到殿下的楚藩头上。先帝让殿下娶了王妃娘娘,便是给了殿下一道在死地绝境之中可以活命的圣旨,可这有利有害,殿下也从此注定与清流势同水火,和勋贵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祖皇帝言我大宁非与士大夫共天下,而是与百姓共天下,臣以为此言为时尚早,我大娘今日境况,实乃与勋贵世族共天下,开国的老臣凋零,声势不及从前,有勋贵在,王爷无忧,有王爷在,勋贵也该有二十年的荣华光景”
“父皇是这般打算,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杨宸问出了一个闷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徐知余却笑了:“先帝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怕殿下看不明白,所以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