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今安茫然地望着手中这份大宁臣子送来长安的军报,她在王府时便只是一代雄主庇佑爱护下长大的女儿家,从不过问国事。逃亡来到大宁之后更不知东羌发生了什么。
所能知晓的,也大多是从像她一样逃入大宁的羌人口耳相传的事,就如她在东羌已经是被下葬过一次的“郡主”,还有东羌在不断的开疆拓土,弹压不臣的部落。
“在我们大宁有句话”杨智轻声说道:“纸包不住火,与其让你被人拆穿了身份,让楚王为难,不如朕昭告天下如何?”
“只要可以不让他为难,木今安,愿受陛下差遣”木今安笃定地说道,微微跪直身子,将那份军报双手奉在了头上。
杨智一把接了过去,气势凌人地逼问道:“就算把你送回东羌去,你也愿意?”
“愿意!”
为帝王者,哪里会这般轻易地说出自己的心思,杨智的种种,也不过是对木今安的一番试探而已。
“朕也该给你的王兄一点教训,朕会让你做东羌的郡主,派出使臣去训斥你的王兄,再让他遣使前来接你。朕听说如今的木家,就剩下你们兄妹二人尚有先王血脉,你不必担心,朕会你做主的。”
杨智手中把军报攥紧了一些,对内励精图治,对外,杨智也有自己的一番韬晦,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者,才是他心中的上策,这也是为何他要在忍无可忍之时,方才对北奴动兵。
“谢陛下!”
木今安学着刚刚宇文雪的模样向杨智叩首,杨智也不再有刚刚那番上国之君的高高在上,而是柔声说着:“起来吧,东羌使臣未至,你在楚王府里总难免有流言蜚语,我大宁广纳四海,各国王子,或在前朝为官为将,或在京师求学,或在云游大宁山水,女儿家多是在后宫中做事。朕听说你擅舞,就留在教坊司里做个差事?”
“是”
“在大宁,应该回诺,还得向朕谢恩呢”杨智转身将折子放了回去,又向高力说道:“一会儿去皇后宫里说一声,朕今日不去椒房殿了,你将郡主带去椒房殿,让皇后派人教教郡主宫中的规矩,再让她去教坊司里做个司乐的女官,按郡王府之女的例,着人伺候,差以俸禄”
高力轻手轻脚地走到木今安身边向局促不安地木今安提醒道:“郡主,该向陛下谢恩才是呢”
被提醒的木今安又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老老实实地从命,向杨智行礼谢恩,走出甘露殿时,她的心中和离开海州之时一样,是对自己将行之路的三分期待与七分不安,只是那时的她,坐在杨宸的乌骓马上,被喜悦冲上了心头,一时间忘记了害怕。
在大宁的皇宫之中,有着倾国之貌的木今安不停地告诉自己,两年了,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只知天有四季,月有圆缺的郡主,她懂得了生死,也知道了什么是喜欢,她学会了自己穿衣打扮,自己浣洗,自己一人活着。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除了可以帮楚王府摆脱一些闲言碎语,还能帮助大宁天子责难王兄不仁不义,甚至威胁到东羌的王位。她更不知在一心要编出一首舞曲与大奉太宗皇帝《秦王破阵乐》齐名,扬名千古的杨智那里,她这位带着异域风情,又善舞的郡主,还有多大的用处。
和长乐宫前宫的恢宏壮阔不同,穿越了甘露殿之后的大宁后宫时,她见到了和前朝全然不同的风景,花园当中,有些衣裙显然高出许多的艳丽女子在和宫女们玩闹,也有的人枯坐在亭岸当中,显得寂寞而可怜。
大宁天子的后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木今安的容貌,在这里很快就引来了敌意,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宫女和宦官挡在了她和高力的身前。木今安见着高力都必恭必敬地向那女子行礼,颇为卑微的唤道:“奴婢见过淑妃娘娘”
她却从那女子的眼中看出了敌意,也许的木今安此时未施粉黛,又打扮得不过寻常,淑妃尚未开口,在一旁的女官就盯着木今安问道:“哪儿来的人,竟然不知给我家主子行礼问安?”
“我凭什么要给她行礼?”纵然如今没了依靠,可木今安毕竟是在王府之中长大,她明白自己若是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低三下四,才是作贱了自己。
“娘娘”高力在一旁解围道:“这是东羌的郡主,是楚王妃带进宫里的,陛下让奴婢带去皇后娘娘宫中,让皇后娘娘安置呢”
高力藏了一手,一样生活在宫里,她明白这些每日索然无味的后妃们除了争风吃醋,竞相争宠以求庇佑母族在前朝得势,族人沾光之外,几乎无事可做。若是自己交代了木今安的去处,怕是会引得后宫之人揣测,再去寻木今安的一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