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杨湛没有出现在宇文家的家宴之中,在其余两房女眷的陪伴下,宇文雪在这座曾经无比熟悉的高门大院之中,又待了一个时辰,心事重重,欲言又止,近乎失态到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眉目之中的忧思。
家宴过后,又是匆匆而别,她留给这座公府和宇文杰的,也只剩下一个有些孤零零的背影,与一颗楚王府里珍藏的木难珠,传言是蜀郡神鸟所出,每至夜半,有皎洁荧光。
宇文杰收下了自己侄女的一份心意,他的脸色,也并不比宇文雪好看半分,权倾朝野,可碍于姜家乃是皇后母族,又是如今杨智手中的一枚颇为要命的棋子,他并不好出手,这也是为何要让如今看不清形势的宇文松去河西观礼。
宦海沉浮多年,他清楚,时机未到,要想让姜家从此即便贵为皇后母族也一蹶不振的关口未到。
宇文杰和宇文雪说了很多,却独独漏了,天子对宇文家和楚王府,究竟是如何打算,也许,是他自己也未曾看清楚那个自己曾经亲手抱过,流着一半宇文家血脉的天子,是如何看他这位位列勋贵第一,如今又是奉天殿文臣之最的舅舅。
他担心的,是水满则溢,盛极而衰的那一日。
在京城逗留的赵祁最终没能见到姜楷,不过他没有向纳兰瑜预料那般非是讨要到军资了方才回到连城,反倒是在从姜韬口中套出了姜楷其意是拖着自己时,当机立断,策马向北。
无官身在肩,无爵位在后的他从始至终不过是楚王幕臣,赵祁清楚自己的身份,数日之内疾行五百余里,赶到了纯阳关东南面的北崇关。
又是一阵朔风掠过,北地的大雪又连着下了整整一日,杨宸已经将数千骑军领到了崇北关,每日就是立在崇山峻岭之上苦苦地望着北面不知边际的草原。
“他娘的,这冬衣不足,列阵冻得哆哆嗦嗦的,弓箭都拉不开,还打个屁”
洪海在城楼上叫骂着,他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被蛮子闷在了城池里,为敌所致,总是被人像鱼儿一般就给调了出来,先是纯阳关,又是燕子崖,再是平川口,又是如今的崇北关。大军连日折腾,总是小打小闹,连一支上千人的北奴骑军都没能碰到。
“将军”去疾知洪海心里苦恼,所以烤好的野味,他赔笑着第一个递给了洪海。
洪海却并不领情,耸了耸肩,推到了旁边,把眼睛望向了背对着自己的杨宸问道:“王爷,这仗咱们打不了,粮草辎重不够,士气军心磨没了,这蛮子又贼,跑得比兔子快,藏得比狐狸深,要不和朝廷商量商量,咱们出关野战一场也好啊”
面色并不比今日天色温暖太多的杨宸右手在城楼用手指伸进了雪里,不多不少,刚刚是他一个手指的那般深。
“再等等”
“等谁啊?”
洪海一次又一次的逼问让杨宸忍无可忍,转身向自己麾下总是任劳任怨的部将发起了牢骚:“你以为本王不想打么?可草原后面到底有多少骑军你知道是多少?围魏救赵的法子本王知道,但天子有诏,驱敌于外,不可出关!当初在南疆,有徐师傅在身后,总是足兵足食,如今到了这连城,要兵没有,要粮草辎重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打?”
一气之下,杨宸也推开了去疾递来的野味,食之无味,寝不能安,赵祁没有消息,罗义在河东河北传令也不知是何近况。安彬苦守在纯阳关已经被逼得将入关的北奴人剥皮实草弃之关外,方才稍稍吓住了北奴人,却也让北奴骑军在连城之下叫骂得越发放肆,引诱他出关。
突然,空旷的雪原之上,一队北奴人骑军出现,将众人的目光随之引去,来人不多,只是二三十人。
没讨到好脸色的洪海一拳砸在城楼上骂道:“王爷,这畜生也太狂了,找个荒山野岭窜进来算了,二三十骑也敢来城下,让我带一队骑军下去冲死他”
“等等”
“这也等?”
“你听,他们在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