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王府杨宸的亲王仪仗车驾比起来要显得拥挤一些的马车里,杨宸听了这番话却毫无反应,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自幼便恪守宫规,谨遵教诲,但不愿这般听见这些皇族的隐秘心事和无奈,被这般血淋淋地给揭示开来。
姐弟二人难得一见,杨韫在刑国公府便是贵为公主也到底只能算是儿媳,并未掌家,在公府之中,她的话,并未见得太多分量,所以与楚王府的往来也并不热络。
从杨智诏命建神策军,授杨宸大将军印之后,已经有人猜到杨智之意乃是要削弱大宁庙堂的五军都督府之权,仿着前汉的帝都的南北两军之制,免得来日手握五军都督府之人和九城兵马司指挥使稍稍合谋,足以有撼天动地的力量。
邢国公府和杨宸,注定是来日朝堂之上会因为京畿兵权相争的人,杨宸的沉默让杨韫不自在了好久,思量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自己藏了许久的心事,浅浅道来,皇族之中,有求于杨宸的女子,可不是只有即将成婚的杨婉一人。
“七弟”
“姐”
杨韫看着杨宸冷峻的脸庞,这些年来,她和杨宸的姐弟情谊,的确生分了一些,可此事,又非杨宸而无人可以相信,无人可解。
杨韫颇为犹豫地说道:“在定南卫时,李鼎去弘福寺闹了一场,让你难堪了”
“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杨宸听出了杨韫话里的余味,也试探地问道:“弘福寺当初因为我落得一个宗门倾覆,若不是还有一个在长安问经的辩济,恐怕早已不成气候,我倒是不知为何李鼎非要去弘福寺里闹上一场?”
姐弟二人没有谁是蠢人,杨韫自然猜到了杨宸这一问,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鼎闹得颇为不堪,幸好是在定南道,若是在长安这么闹上一场,她这位曾经诚心礼佛的公主在未出嫁时对一个僧人有了爱慕之意,还将辩济的袈裟当作珍爱之物带去了驸马府上的旧事一旦被传扬出去,少不得引来世人对邢国公府的一番挖苦嘲弄,还注定为自己惹出一番轩然大波来。
“七弟,我从未亲口求过你什么,只是如今,我在邢国公府无人可信,侧目之人也多,有件事,你能不能我一次?”
杨韫的恳求言辞真切,杨宸也极少见到自己这位性行淑均的姐姐这般低声下气的求过任何人。
“姐,我们又不是外人,有什么用得到我的,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见外啊,究竟是何事让姐这般为难?连邢国公府的人都信不过?”
“李鼎不愿随我一道去驸马府中住下,父皇说我既成了李家的媳妇,就当为李家着想,当初辩济那身袈裟被李鼎见到,他背着我暗中审问了我的婢女,我与辩济,清清白白,绝无有过见不得之事。收下那身袈裟,不过是”
“姐”杨宸打断了杨韫的话,刚刚的这番话里,究竟几分真假,杨宸知道不能从杨韫的言辞之中来听,而该从李鼎那番颇为激烈的反应中来分辨。
“不必解释这些”
“楚王殿下,公主,楚王府到了”马车外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杨宸的话,杨韫也掀开车帘望见了那鎏金牌匾的王府正门。
“姐要七弟做什么,不妨直说”
“你改日来邢国公府再说”杨韫面对杨宸,勉力挤出了一丝微笑,不明所以的杨宸也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好”
随即便走出了马车,走回王府门前后向掀开车帘探望自己的杨韫示意一番后,方才昂首走回了王府。
身处在长安百姓议论声中的楚王府静得出奇,走进王府的杨宸最先看到的人,不是李平安,也不是听了圣谕为杨宸备下酒菜的宇文雪,反倒是如今楚王府里唯一的外人:许蕊
“奴婢见过楚王殿下”
“许姑娘?”杨宸对眼前的不速之客没有敬而远之,从她和宇文雪五六分相似的容貌上,杨宸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只是北地边患事发得突然,让他不得不暂且将此事搁在一边。
“你?怎么在这儿?”
许蕊被这话问得有些里外不是人,她被曹评买下送给杨宸,又被杨宸接入了王府,但在这座王府里,没有人将她当作自己人,偶然遇到宇文雪或是青晓,她恭恭敬敬地行完了礼,也不会和她多说任何话。
拿着青晓身世的把柄,可王府外不知为何先她一步有流言传出,让她没有完全的把握,一时间也不敢要挟,宋怀恩让她下毒,可无论是杨瞻还是杨湛都被宇文雪看得很紧,毫无破绽,也被搁置在了一边。偌大王府,所有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可这番客气,更像是无力打开的一层隔膜。
“奴婢,奴婢是护国公送给王爷的,王爷莫非忘了?”
“本王怎么会忘?只是许姑娘为何一个人待在此处?”杨宸说话时,一袭红裙的宇文雪已经听到消息,领着李平安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奴婢见过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