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今安领命告退后,杨智安然的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之上,离开殿内的木今安刚刚踏步而出就迎面碰上了姜筠。两人都已知道这番相遇不可避免,故而也都不曾意外,木今安有条不紊地向姜筠行了礼,问了安。姜筠也拿着中宫皇后娘娘的气派,和木今安玩笑了一句:
“木姑娘怎也在陛下的寝殿里?”
而和木今安一样穿着女官制衣的姜仪,显然比姜筠更让木今安多了一分好奇,久居深宫,真假参半的流言蜚语她已听说了不少,她知道姜仪曾经也想成为楚王侧妃,可被楚王当着皇后的面回绝了,今日被姜筠带在身边,成为中宫皇后椒房殿的女官,创业也是为了明年的采秀准备。
木今安在年轻的姜仪身上,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只看到为了所谓的母族兴隆,无端背负的规矩和不堪。
被姜筠玩笑一句的木今安含笑离去后,端着参汤的姜仪被姜筠留在了殿外,随后姜筠自己走入了殿内,向看着有些虚弱的杨智参见行礼。
“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问过太医院了,说是陛下今日一时动了怒,把药给扔了。”姜筠说话间,一步步走到了杨智的身后,像当年在东宫那般,把手指上诸多耀眼繁华的首饰取下,缓缓落在了杨智的肩头。
当贵妃柳蕴有了身孕,这偌大的后宫里,任凭三千佳丽,似乎也敌不过皇后娘娘与天子结发夫妻间的情义。
“皇后有了心了”肩头的一阵轻柔,让杨智稍稍得以舒坦,这才登基不过两年,四海之内,好像没有人想让杨智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乱臣贼子的余孽要他去肃清,野心勃勃的北奴蛮子要他调兵遣将去驱赶出关,破了的连城要他去修,泛滥的浊水要他去治,往返京师和东都还有南北之间中断的漕运要他去通,江南三道乱成一团的帐要他去打理,先帝创业未半的新法也要他来守住。
先帝的皇陵,残破的东都,虚弱不堪的京师五军营....
普天之下,真正的大忙人从始至终似乎就只有天子一人,他何尝不想把诸多令人心烦意乱的折子置之不理,带着妻儿往兴庆宫里去躲上一些时日,可他不能,更不敢。
他还有强敌未曾安抚,还有隐忧不曾根除,还有诸多的曾经心心念念的王图霸业,不曾成就。
“陛下,今日臣妾的兄长入宫了”
姜筠先打破了沉寂,开口说道,外臣见后宫之人,本属禁忌,可大宁自立国开始,历代皇后皆出自勋贵世族,母族之人在朝中也是一等一的权贵门第,对这些事,倒也没有太多忌讳,何况天子有自己的耳目,不必旁人开口也能知道是谁在何时何地与谁相见。
“哦,怎么了?”
“兄长说,陛下自从年后染了风寒,到今日也不见得痊愈,他认得几个青城山的道人,前些时日正巧在长安云游,这不是被兄长请进府里给臣妾的父母设醮祭祀么,也顺便求了几颗延年益寿的丹药仙草。兄长知陛下不信这些术士道人,所以自己服了两次,说是只觉通体舒畅,故而请臣妾代他将这些丹药献给陛下。”
杨智陡然坐直,一时间让姜筠有些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她和杨智成婚多年,当年在东宫时,杨智对她可谓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但独独在这信道人鬼神之说上,向她动过怒,将东宫之中的术士道人通通赶出了长安城。
“接着给朕揉揉肩膀,丹药就不必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求万年长生,可有谁真活了万万岁。祖龙始皇帝剪灭诸侯,一统天下,何等气魄,他都求不到的仙药丹草,朕怎么求得到。大奉太宗皇帝,少年英雄,不过是晚年稍稍染疾,求取仙丹,反倒是坏了身子。前奉诸多帝王皆因此丹药而丧命失国,大宁朝,不能在朕这儿,开历代之先。朕如今才不过二十四岁,灵丹妙药,就且免了。”
杨智伸手把姜筠牵到了身边,柔声宽慰道:“朕知你心意,也知姜楷对朕一片赤诚,只是这些什么灵丹妙药,让他不要再送进宫里了”
穿着皇后常服的姜筠行礼本就不便,此时向杨智施万福礼打算请罪时,难免让杨智自己生出一番怜悯,连连拦住说道:“朕知道你定然是把汤药端来了,快奉上来,朕喝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