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个时辰,喀仑山口的刀光剑影的混战就已经结束,宁军战死者不过百余,反倒是那支跟着云单贡布向宁军阵前冲杀的云单骑军纷纷倒毙在血泊里,浸透鲜血的残破衣物裹着模糊的血肉。
亲自带着骠骑冲最先入关中的杨宸只是坐在寺门前,面无表情的擦拭着自己蟒首银枪上的血迹,他的玄甲明铠上那股血腥的气息,还未来得及处置。
关内,是透露出绝望恐惧之色的藏兵,他们大多骨瘦如柴,两眼空洞,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作为贵人们猪狗不如的奴隶对厉声呵斥已习以为常,同伴被虐待残杀的事也屡见不鲜,所以他们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儿,任由宁骑立于战马上用长枪短剑呵斥着,任由宁人把他们每二十个编为一队,一队队往大昭寺的方向押送而去。
西面的山坡下,尸骸零落遍地,残肢断臂里渗出的血,引来了天上的诸多飞鸟,发出让人恐怖的鸣叫后挥舞着一对巨大的翅膀俯冲而下,死咬着死尸上的腐肉。有时候,会吓得为同袍收敛尸身宁军将士拔出刀剑,掏出弓弩来驱赶,好让地上那片片闪着幽光的血泊里红色的箭头出现在眼前。
云单贡布没有看到杨宸,因为他的战甲和坐骑在藏兵的死人堆里颇为引人注目,所以人头早早的被宁骑割下,独留剩下的那具无头尸和他白色战袍一块,躺在原处。
他那匹良驹被一个百户在战场上牵走,镶嵌着宝石的精美藏刀被一个什长捡到,人头在交给安彬认准就是云单贡布后,送到了杨宸的眼前。
云单贡布的的脸上,只有血污,一头长发杂乱着,早已习惯了战场上诸多见闻的杨宸知道,必然是自己的部下们把云单贡布头上那些点缀给收拾干净了。不知为何,一连数百里,在那颗悬着的心放下,拿下大昭寺,救回月依近在眼前时,他便第一次感觉累了。
微微叹了口气后,他吩咐道:“藏人有天葬的习俗,找到他的尸体,和人头放在一块,收拾干净了,扔到雪山里去吧。”
“王爷不用他的人头去逼降大昭寺里那帮人么?”
杨宸哑然笑道:“去疾这个浑小子找月鹄借了一千兵马已经去了,咱们估计是赶不上了,今日一看,大昭寺的确空虚,想必没那么难。我让阿尤和月鹄带兵追过去了,你留些人收敛尸体,就随我一起入城吧。”
“诺”
安彬右手抓住云单贡布的头发,将他的人头又放回了不知从何处割来的袍子里裹住,交给了亲随。
此时,杨宸也才第一次闲下来转过身,看着建在山上的大昭寺轮廓,还有大昭寺脚下的那些散乱中透着规制的草场。
山间阴寒,热血上涌的厮杀退后,那股热气腾腾散去更让人不禁战栗,哪怕宁骑可以向这群呆滞的俘虏大声呵斥来壮声威,可是不是浑身缩成一团的动作却骗不过人的眼睛。
“王爷你看,那大昭寺是不是有浓烟升起?”
历来小心谨慎的安彬向杨宸一指,正是大昭寺里最高处的云单宫,燃起了一把大火,黑色的浓烟渐渐明显,让远在二十余里外的杨宸,站在关城,也能望见。
“走。”
刚刚经过一番血战的宁骑又随杨宸赶往大昭寺,这一次,畅行无阻,碰到的唯一阻碍,是那些慌乱之中从大昭寺里跑出来的百姓,还有那些受惊之后,四散奔逃的牛群和羊群。
在寺门前好一番问话才知道,今日城中的布日家和其余几家收到消息,自家的主人昨夜就惨死在了云单宫里,而他们还傻乎乎的把云单贡布的谎言当成了家主的命令,老老实实给云单贡布凑了兵马。
可想来云单贡布调走了守卫大昭寺的云单家的精锐,一来二去间,在去疾带着兵马赶来前,他们就联合杀向了那些忠于云单家的对头和云单宫。
云单家如日中天时,他们这些争权夺利的家臣还能因为云单阿卓的兵强马壮而老老实实的听命于人,可此时大昭寺里的云单家,除了那座宫殿和城中最大的金身佛像还有最多的金银珠宝外,已经没有了最厉害的勇士,最锋利的藏刀。
混战之下,忠于云单家的贺奇音贵家与八达仁贵家成了其余几家发泄的出口,措手不及间,举族被杀,男女老幼一同死在昨日还和和气气的朋友刀下,而危难之时,奴隶们反倒有些活路,趁乱逃亡。
少爷和小姐们实在太好被认出来,哪怕一片慌乱,带着脂粉的面庞与华丽的衣裳成了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素日里尊贵无比的夫人们此时也尽数成为奴隶们欺辱的对象,好像在这些人眼中,让自己眼里肮脏不堪的奴隶去玷污对手干干净净的妻子和女儿,会让他们获得无尽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