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制止住希昀继续找补:“你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英雄,可是,希家不缺英雄,但凡这世上的王朝、家族,上位者都有一个特性,就是无论以什么身份登位,等他真正荣登大宝之后,都会用更多的精力去防范曾经的自己。”
“由臣子篡位成功的晋,防范大臣到了空前的地步,将权柄分封给同族,以至出现八王之乱。”
“由多国战乱而成功一统的秦,不再进行分封,而使用郡县。”
希衡越说一条,希昀的脸色就越差一分。
最终,希衡说道:“当你由家主之兄的身份,成功登上家主之位,将来,你是否会防范其余人也用和你一样的方法,篡夺了你的家主之位?”
希衡不是故意矮化希昀的人格,而是这是赤裸的人性。
希昀也认,他不可否认希衡说的是真的,几乎是从牙关里憋出:“会。”
希衡道:“既然如此,你还要执迷?”
希昀眼里有瞬间的通透,但转瞬又被浓雾遮掩。
这也正常,谁会被一句话两句话轻易打动呢?尤其是希昀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哪怕他心中已有了动摇。
他看到了更高的位置——神位,最终又怎会再拘泥于一个家主之位呢?可是,这个心路的转变,需要时间,他无法在现下立刻给希衡满意的答复。
希昀垂头:“某终究是一个俗人。”
希衡从这句话中的动摇就可以知道希昀已经回过味来,当然,他回不过味来,希衡也无法过多插手了。
纵然她是神,也不能完全左右别人的意志。
希衡将金球摊在手心,递给希昀:“它既饿了,便喂食吧。”
希昀低着头接过来,从袖中拿出一颗小小的白球,从金球的雕花镂空之处放进去,那只青翅金纹虫小心翼翼抱着这只白球慢慢啃,看起来倒很可爱。
希昀其实总体来说,和希衡相处时还是有一点点不自在。
因为两人修为、地位相差太大,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完全自在。
希昀连忙去看青翅金纹虫,不敢抬起头。
希衡也觉得无聊,何况天色渐晚,她今日已经在此蹉跎太久。
希衡手心出现一方古朴漆黑的砚,砚中还有一些浓黑的墨汁。
希昀也出现了和希云一样的感觉,觉得和这方古砚特别契合,他下意识从逗弄青翅金纹虫中抬起头,朝这方古砚凝神看去。
希衡也不卖关子:“这是之前家主让本君为你和希云分别寻的法宝,此物名为极幽,是曾经东海之滨最深处的石和水所化,极幽极寒,正适合给你作为武器。”
希昀脸上闪过瞬间复杂的思绪。
他之前其实有些恨前任希家家主,他恨他,哪怕真的有时势的考量,可这么多的时间,他为何没有一次来找他谈过?
如若他仔细给他说明白一切,他不一定会和希云针锋相对这么久。
现在看见这方古砚,希昀思绪无比复杂,他本能地被这方古砚吸引,却又还有心结,不肯接手。
希衡看透希昀的想法,并不多劝他,只是演示了一遍古砚的使用方法。
只见这方古砚中的墨如同黑夜的天幕,一滴甩出去,落入墙面,整个墙面顿时如被吞噬一般,如同被黑夜同化。
与此同时,希衡再度勾出一滴墨,此墨落在黑夜般的墙上,直接异化了整个墙面,将它从黑夜变成茫茫雪山。
这样的手段,无论是用在辅助战斗,还是进攻战斗中,都可谓是万中挑一。
就辅助来说,希昀可以用此墨来隐蔽自己的方位,让别人无法发现,也可以用来隐蔽对手的同伴,甚至是放逐对手的法宝。
就进攻来说,就更简单了,那就是直接用这鬼斧神工一般的能力,作用在敌人本身。
希昀果然忍受不住这诱惑,他毕恭毕敬朝希衡伸出手:“谢神君为某奔忙。”
希衡见他滑跪,也不拿乔,直接将古砚给他,末了道:“你和希云的性格不同,法宝方向也完全不同,今后,希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希衡道:“若有机缘,神界再会。”
说完,希衡便离开,希昀捧着这方古砚,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希衡的那句话拉入了现实。
今后,希家的未来就交给他们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他选择继续争夺家主之位,有可能带着希家走入深渊,或者甘于和希云相辅相成都可以?
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他,这位神君真的不会再插手了。
希昀意识到这一点,却高兴不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沉甸甸,让他不知该扛多久,也不知该扛着肩上的责任走向何方?
当希衡走到门口时,希昀忽然大声说道:“神君!您一生为锋利的剑,可某不知,你这一生是否做过剑鞘?”
希衡没有回头,只道:“在练习以剑征伐之前,首先要练习的是如何躲避对面刺来的剑,在成为一柄锋利的剑之前,首先要做好一柄剑鞘。”
希昀心中如被大钟击得震颤,只觉余音绕梁。
就在希衡要就此打开门,离开希昀的屋子时,屋外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男子身影,玉带玄袍,矜贵如仙,傲然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