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动听的言语!
玉昭霁险些都要被六弟子的孝心和热忱给感动了,何为险些,险着十万八千里的些。
玉昭霁也不推辞,接过弯刀,在六弟子的脖子上一点一滴地用刀背刮着,六弟子脖子上、身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咬着牙齿,强撑着倒下去。
玉昭霁清寒的嗓音响起:“你放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自然可以抵部分债务。”
玉昭霁将弯刀放在桌上,冷冽的刀锋碰撞在木桌上清脆一响,六弟子浑身哆嗦,玉昭霁从袖中拿出一沓字据,全是六弟子输给他的。
玉昭霁眼也不眨,从中拿出几十张,放在灯罩里边,任由火焰点燃纸张,这些写着惊人财富、血泪的字据就真正化为飞灰。
六弟子呆呆地看着,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昭霁道:“我说到做到,你替我做了一些事,所以,我们间的债务能消弭大半,现在,只剩下三笔没有清除,这三笔,分别是你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两条腿。”
玉昭霁再拿起桌上的弯刀,寒冷的刀锋一路往上,贴紧六弟子的耳朵。
六弟子开始发抖,他纵然在来之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可是……没有哪个赌徒能真正接受这个结果。他被吓得六神无主,眼眶赤红,只靠着心里的一股气强撑着,才没能让自己倒下去。
玉昭霁手腕用力,弯刀往下,六弟子的耳朵顿时破皮,流出鲜血来,这点鲜血不多,这点伤口也比蛛丝还要细小,但是六弟子却像是从中感受到了自己双眼被挖、耳朵被割、双腿被砍的痛楚,他啊呀一声,几乎立刻死过去。
一股腥臊味弥漫在屋内。
玉昭霁见火候差不多,收了手:“其实,我也不愿如此,赌场上本无永久的赢家,见你这样,我也不胜唏嘘,我给了你那么多个机会,也毁去了你这么多的字据,就是想给你一条活路。”
六弟子仓惶地抬头,眼里的求生欲满溢出来。
这一刻,什么师父,什么大义,都被他丢干净了。
对于赌徒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丢的。
赌场是世界上最变幻莫测的地方,但也是这世上最稳定的地方,变幻莫测在于人心,稳定在于人人都是输家,除了坐庄的人。
天长地久的,输的人急了眼,就想回本,回了本又想赚利息,然后又把本输没了,再然后就是赌上自己的手脚、妻儿,这个过程中,良心早就输没了。
所以,玉昭霁只用轻声蛊惑一句六弟子,就可以了。
玉昭霁说:“其实你怕什么呢?我对国师唯有敬重而已,我纵然想要借助国师府上的力量,也只是用来对付旁人,对国师本人不会有任何伤害,你仔细回想,我让你做的每一件事,有哪一件事是戕害国师府利益的呢?”
六弟子眼神中的情感更加松动,他现在其实离彻底卸下心防,只差一点点。
玉昭霁又亲自把他扶起来,神情温和,带着礼贤下士的谦雅,徐若春风,六弟子当即被他的气质迷惑。
六弟子仔细回想,的确如此,自从他输给他许多财物后,他让自己做事,却都是对付他人,从没有对师尊做任何坏事。
玉昭霁幽幽地加一把火:“我是陛下的潜龙卫,本身就是陛下设置来牵制国师的存在,若我要对付他,何不光明正大一些呢?需知,狡兔死,走狗烹,我和国师虽明为敌人,实则谁也不能缺了谁。你或许不知道,这次,你的大师兄护送镇物死亡,还是我为他敛尸埋骨。”
提到大师兄,六弟子更为动容,眼眶中若有泪水。
他的确是个赌徒,一步错,步步错,可是他也并非一点心都没有。
六弟子彻底信任玉昭霁,他喃喃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到底要利用国师府做什么?”
玉昭霁好整以暇地反问:“你还没告诉我,今日国师府内发生了什么。”
六弟子将国师府内发生的一切告知玉昭霁,左右也没涉及到国师府什么秘辛,陛下的旨意更是谁都知道。
六弟子只在说到清风道国师那句“今后,为师无论做任何事,都与你们无关”时有些停顿犹豫,继而,就是难言的羞愧。
他若是不涉赌,今天也就不会面临这样两难的局面了。
六弟子羞愧难当时,玉昭霁也轻点桌面,在脑中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