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各境百姓们也知玉璧城乃是他们最牢靠的保障,所以也都热情的协助防守,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只有玉璧城坚守住,他们才不至于全无遮掩的暴露在东贼刀锋之下。出于这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感,凡所境内有识之士,也都尽力而为。灸
城主韦孝宽三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脸庞方正,自得悉东朝将要来攻的消息之后,凡所出入公共场合便衣不解甲,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担心遭到东魏间谍或内奸的袭击,而是身负守卫乡土、却敌于外的重任,不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以身犯险。
此时的韦孝宽在亲信子弟们簇拥之下,站在一处库房门外,眼望着兵卒们吃力的将那些圆厚坚硬的粮饼搬运进库房中。
他走到一驾牛车前,先抓起一张粮饼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又直摞起几块在一起,两臂便感觉有些吃力了,这才将粮饼重新放下,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这些粮饼较之河防所用确是更好,你等归后一定要代我多谢李开府!”
负责督运粮饼的吴敬义闻言后便连忙欠身笑语道:“韦将军真是好臂力,这一张粮饼便重达五十斤,收储之后防火防潮,不敢夸言年久,半年之内绝对风味无改。此番运输来的足够五千将士半年所耗,日食两餐,不必省俭!”
“李开府真是精擅造物,名不虚传啊!区区一间仓舍,便可如此盛储丰物!”
韦孝宽听到这话后又不由得面露喜色,原本要储存城中人马半年口粮,若是谷粟之类起码要占据好大空间。这对每一寸土地都异常珍贵的玉璧城而言,也的确是有些奢侈。
但今有了这一批粮饼储蓄,既可以保证将士们的进食,还能给其他物资腾出可贵的空间。尽管防守的任务仍然非常严峻,但他心里也增加了更多的信心,同时对于李泰这个人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灸
随着最后一批运输物资给养的人员驱车离开,玉璧城便完全的进入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韦孝宽手扶佩刀指挥着守军士卒们用土石将城门门洞给完全的填堵起来,以此来表示与此城共存亡的决心。
城内将士们这会儿也都没有喊叫什么壮怀激扬的口号,只是神情严肃的默默看着这一幕。随着土石被填平夯实,一名老卒忍不住轻声喝骂道:“狗奴使得恁大死力,来日挖开城门不累?”
若需由内挖开城门,那自然是需要将城池牢牢防守住、等到敌军兵败撤离,但究竟是否有没有那一天,大家谁也不知道。只是在听到老卒这咒骂时,周遭人便忍不住笑起来,哪怕并不怎么好笑,但还是有的人笑出了泪花。
“城主,贼军来了!”
城池封锁未久,在北面望楼眺望敌情的卒员便匆匆来报,韦孝宽闻言后便点点头,摆手驱散众人,着令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上去,而自己则阔步走向望楼。
望楼下,奔流不息的汾水仿佛一道玉带横陈,但在河道中上下浮沉的各种杂物则就仿佛玉带上的瑕疵。今天的河道吃水竟比之前还高了数指,这高出的部分并不是水量增长,而是东朝运载士力物资的舟船!
河道两岸的东朝大军浩浩荡荡、比肩接踵,哪怕站在这视野高爽开阔的位置上,都根本看不到其军势尽头,前后绵延起码有二三十里之长!灸
此时望楼上一同眺望敌情的将士们在见到东朝军势如此雄大后,都不由得紧张起来,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韦孝宽环顾左右之后便抬手指向那汾水河道,然后便笑语道:“人间不乏老兵久战无名,儿郎们有福了,经此一役何愁壮功不成!”
此时行在队伍中的高欢似乎也听到了韦孝宽的雄言,勒马稍顿,以手搭额望了望耸立在塬顶上的玉璧城,旋即又侧脸看了看旁侧的汾水,继而便喃喃道:“大军至此,一声令下,川流可以改道,山岭也可移平,何况区区一城!”
此时远在陕北的黄河西岸,李泰冥冥中仿佛听到有人唠唠叨叨,但也只当是自己激动之下的幻听,晃了晃脑袋后便对前后将士们说道:“此行东去,直捣贼巢,大统以来无此殊功,只待我部儿郎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