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北城,斛律光刚刚被引入城主府直堂中,便向着坐在堂中的可朱浑元深拜道:“金墉城局势危急,恳请大王速遣援军以救!”
“斛律开府快快请起!你日前不是西去追贼,何以忽返河阳?金墉城又发生了何事?”
可朱浑元见状后,连忙让人将斛律光搀扶起来,然后又一脸关切的询问道。
斛律光听到这问话,心绪自是陡地一沉,河阳与金墉城之间路程不足一日,可朱浑元坐镇河阳此间,对于金墉城方面的情况肯定也要多加查探、不敢怠慢,彼处发生了什么事情必然也能快速知晓。如今其人却是明知故问,显然是不想牵连太深。
但今斛律光麾下人马俱无,又担心金墉城方面的形势,既然有求于人,便也只能放低姿态,认真的将自己归援与敌交战的经过讲述一番,而后又说道:“大军受阻于潼关,今平原王正自引军返回。金墉城所在不只是河洛防事之重点,更是大军归途之关键,一旦金墉城有失,大军归程受阻、师悬于外,情势必将更加凶险危急!还请大王审时度势、早做决断,尽快遣军南去救援!”
可朱浑元在听完斛律光的讲述之后,神情顿时也变得非常严肃,口中沉声说道:“之前传信以问太师,还道贼来无妨、固守即可。没想到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局势便已经有此转变。这李伯山当真妖才,与之交战切不可心存大意啊!”
说完这话后他便又望着斛律光说道:“太师有子如此,当真令人欣慰!连日奔波交战,斛律开府想必也已经疲累难当,暂请留此稍作歇息、养精蓄锐。待我遣员南去再将贼情详细察望,时机成熟后必引部南去击贼!”
斛律光的确也已经是疲惫不堪,听到可朱浑元作此表态之后,便又连声道谢,然后便在军士们引领下退出直堂休息去了。
“阿兄,当真要派兵去救金墉城?太师国之宿老,明月也是军中骁将,这父子合力尚且不能战胜敌人,反而大败于李伯山手中。今我贸然出击,胜算又能有多少?”
在斛律光退出之后,直堂中可朱浑元的兄弟可朱浑天和便忍不住开口说道。
可朱浑元闻言后便摇头道:“前者河阳几番失陷,朝廷论事才特定此间防务不再隶属洛州,另以将士专镇三城,所防者正是贼将李伯山。太师前有传信亦言固守即可,因见明月轻师回援,恐其不敌竟然自反前言,贸然出击,果然为敌所败,岂非咎由自取?
如今贼军新胜,气势正锐,我若轻出邀战,无疑正中贼意,断然不可轻出!唯明月师旅大丧、父危更甚,我若直接拒绝,此徒必定意气勃然、情难自控,裂目以争也未可知,所以暂为缓言抚慰。”
可朱浑天和听到这话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便又叹息道:“这李伯山当真才力惊人,之前十数万羌军至此,可谓声势浩大,但也难免为我所败。而今其人入此未久,便将败势扭转过来。阿兄所见,我国中究竟何人堪为匹敌?”
听到这话后可朱浑元便默然片刻,好一会儿之后才叹息道:“尺可量寸,但却不可度丈。我虽然曾与交战,但其凡所用略,哪怕事后许久再作回忆,也无得妙计可笃言胜之。譬如太师此番,前因惧之而未敢与战,后因惧之而急于交战。或许只有不与交战,才是真正的不败之计。”
可朱浑天和听到兄长对李伯山竟然如此推崇,一时间也有些无语,过了片刻后,才又忍不住小声说道:“那么依阿兄所见,今上与李伯山……”
可朱浑元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沉,瞪了其人一眼后便斥声道:“本就乌有之事,哪怕私己自处,也不要作此祸言!”
可朱浑天和眼见兄长动怒,忙不迭连连点头应是,不敢再盘算这些危险且刺激的念头。
可朱浑元虽然应承了斛律光,但也仅仅只是派遣几队斥候南去,一则确是在察望敌情如何,二则就是对斛律光稍作敷衍。而斥候传报回来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原本敌军还只是集中在金墉城周边活动,但今活动范围却直接推进到了河阳南城附近,屡屡有敌骑冲至河阳南城城下叫嚣邀战,甚至偶尔还冲上河桥。
可朱浑元本就对李伯山心存忌惮,此时得知敌军这些嚣张挑衅的举动,越发认定李伯山这是大胜之后犹不满足,想方设法要引诱自己南去交战,自然也就越发的不肯遂其愿,严令下属河阳三城驻军小心戒备,切记不要离城与敌交战。
斛律光在河阳北城休息两天都不见可朱浑元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心情顿时也变得焦虑起来。
眼下的他不只是担心仍然被困在金墉城的父亲安危,还需要证明他之前急于救援而与敌交战的行为是正确的,否则整整六千多名精锐将士的战损,一旦归国问罪,他恐怕是承受不起。
而想要证明他之前的决定无错,那当然就要在金墉城下击败敌军。可是如今他师旅尽丧,已经没有了亲自翻盘的机会,只能仰仗仍然有兵在手的可朱浑元。
所以斛律光便又连连求见可朱浑元,希望能够说服对方出兵。而可朱浑元却打定主意绝不轻易下场蹚浑水,对斛律光自是能避则避,根本就不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