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秉性稳重的督将们或还呼喊劝阻、想要约束一下军士们,但也有一些督将本身便已按捺不住,直接率众出城。他们或许对那些敌军丢弃的物资不感兴趣,可是土山上的河阳炮却是分外的诱人。
且不说争相出城的齐军将士们,近日一直都在中军大帐中代替斛律金处断军务的赵郡王高睿在得知此事后也是大喜过望,当即便放下案头上的事务,站起身来往别帐去探望正在养病的斛律金并告知这一好消息。
“太师,大喜、大喜啊!城外凶贼弃营而走,使我危机消解!”
走入斛律金养病的房间后,高睿便望着躺在榻上的憔悴老翁笑语说道。
“贼军走了?是、是我儿又引军杀回?援军是南是北?”
斛律金本自恹恹欲睡、精神欠佳,听到这话后两眼顿时变得有神起来,望着高睿一脸希冀的发问道。
高睿闻言后先是一愣,旋即便又说道:“未知援军所出,只见敌军弃营而走。将士们连日出营察望,此事应当无误。至于斛律开府所在,太师也无须担忧,如若为贼所害,贼军近日为何不城下炫耀?可见吉人天相,此间兵危解除后,不久必能父子相见!”
“希望能如大王吉言……”
斛律金听到这话后,脸上先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旋即便又连忙说道:“贼虽退走,大王也切勿轻敌。李伯山奸险狡诈,还是要巩固城防、以待援军抵达城外方可出入。”
高睿闻言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便不无尴尬道:“城中军士多出,贼军接连几日弃营,应该不至于作伪……”
然而其人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城外鼓角声大作,脸色也陡然一变,而床榻上的斛律金更是气急,一口逆气梗于胸间,捶胸粗喘着,一时间竟连话也说不出。
随着四周鼓角冲锋声响起,此时的金墉城外顿时也是一片混乱,原本还喜孜孜出城收捡魏军遗留物资的齐军将士们各自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那些散落在地的器械和财物,纷纷转身向着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城门方向奔逃,连日来的围城已经让他们倍感焦灼,此番纵然再逃回城中,之前的那种围城困苦还不知要承受多久,所以有的人干脆就直往金墉城北面的邙山山野逃去,希望能从那个方向逃回河阳。
将士们心中所想、奔逃方向各不相同,顿时便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尽管魏军为了掩人耳目而退出了很远的距离,此时再以轻骑杀回城下也耗时不短,但当再冲回城下时,城池上下仍然多有惶恐奔走之人,整个城防系统也都乱作一团,使得魏军将士们得以顺利冲入城门之中。
随着魏军杀入城中,本就纷乱不已的城中局面更加难以收拾。待到城门被控制起来之后,越来越多的魏军将士也都涌入城中,很快便将城池各处要害都陆续控制起来。
金墉城作为一座纯粹的兵城要塞,城池结构比较简单,再加上之前石炮轰砸破坏了不少城中建筑,因此重要的区域一目了然。所以随着魏军人马大量入城之后,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军机所在的中军大帐。
当李泰在亲兵们拱卫下进入城中的时候,这大帐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帐前多有战死士卒。虽然之前一直在叫嚣要让斛律金埋骨于此,但李泰也明白这种等级的敌国大将还是生擒更有意义,当即便下令暂缓攻势,着员入前喊话劝降。
此时的大帐中,高睿和斛律金神情惨淡的对坐着。听到帐外敌军的喊话声,斛律金望着神情惶恐的高睿涩声道:“老夫失算无能,累及大王。大王皇家贵胄,李伯山亦名门翘楚,想必不会擅自加害……”
“太师与我一同出降罢?”
高睿望着斛律金颤声说道。
斛律金闻言后却摇了摇头,转又目露追思的叹息说道:“阿六敦本漠南匹夫,幸从太祖得创伟业,竟成中国名臣,人生至此死而无憾!落败于少类已是羞见故人,如何还能忍辱偷生?何如捐我残生,成一壮节,大王保重!”
说完这话后,斛律金便抓起膝前的佩刀,用力向自己腹间深深掼入,旋即便身躯后仰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