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国中变故当中,河北世族并没有完全的置身事外。早在新君谋事之时,便不乏河北世族因受王曦等人的联系笼络而选择支持常山王,后来宰相杨愔被乱兵打死之后,又不乏朝士声援附议其锄奸谏上的主张。之后邺都局面的稳定,亦多仰仗河北世族们维持。
结果如今这一番势位之争终于尘埃落地,皇帝陛下却选择只是跟一众晋阳勋贵、掌兵大将们抱成一团,对于邺都时流却吝于封赏抚慰。
甚至就连为其多方奔走谋事的心腹王曦,都没能获得势位上的显着提升,据说新君因恐勋贵不喜其亲昵汉臣,就连召见参谋都要避人耳目,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较之先帝或未更显凉薄,但要更加的软弱。
之前唐王那一番话讲来固然是盛气凌人,但其实又何尝不是做了一次河北世族们的嘴替?他们脑海中同样翻涌着类似的观点,只是不敢诉诸口舌,如今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心声,那心情也是十分的舒爽。而当听到唐王口中对他们这些河北世族为齐氏社稷所做出的贡献加以评价时,更是心生一种知己之感。
能够料敌若己、对敌国内部的情势细节了若指掌,怪不得唐王如此威不可当、战无不胜!如若当今皇帝能有唐王这般英明,认识到谁才是能医治社稷顽疾的良药,不要再学前人抱残守缺,也不失为一中兴之主。
这些人心中各作私计,浑然没有意识到,仅仅只是与唐王见了一面、经过了一番简短的交流,各自内心便已经凭添许多心理活动,行途之中各自所建立的一番心理建设,经此以后已经是瓦解大半,内心中已经不再将唐王乃至于魏国单纯的当作敌人来看待。
起码一直到目前为止,唐王都没有流露出来对他们的敌意,反而是亲善有加。他们心中或许还没有形成明确的观念,但也已经隐隐有所感悟,在唐王如此的态度之下,齐国国运的兴衰,与他们各自本身的际遇,其实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关联。
因为本身出身的缘故,再加上如今的身份不凡,李泰在向这些河北世族施加离间计的时候,能够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他甚至不需要给出多么优厚的收买价码,仅仅只是稍显暧昧的态度流露,便足以让这些河北世族成员们诸多遐想,各种脑补。
入夜后,城主府中便举行宴会款待一众北齐使者们。这一次西魏方面出席的人员更多,齐使们所见到的老相识自然也就更多。诸如卢叔虎等俱是河北人士,而且还和使团中的阳休之一同担任过贺拔仁的幕僚下属,如今再次相见,自是唏嘘不已。
李泰也见缝插针的向着阳休之举杯示意道:“旧年我初入关中,深受故贺拔公关照,至今门下尚有许多得力助手皆出贺拔公门下。旧与相论人事,贺拔公也常叹与阳公作别江东之后便相会无期,让人遗憾。”
阳休之听到这话后,连忙举杯为应,忆昔当年故事,便不由得泪洒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