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昌平君,看着眼前的落雪,白衍双眼满是伤感,想起当初高奴峡谷内,倒在血泊之中的将士,想到那些惨死在月氏、匈奴人手中的将领,也想起在大梁城内,答应司马兴,会送去阵亡将士名册的邬淮,夜色中坐在街道旁,到死,都没有机会统计名册。
白衍看着白雪落下,小时候在村民嘲讽、辱骂长大,从未流过泪的白衍,如今却再一次,想起往日的将士,而脸颊滑落一行流泪。
人非无心!
身后木盒滚落的声音传来,继而响起的拔剑声,白衍抬起头,看着从天空落下的雪花。
“将士们,尔等在高奴,可曾看到……”
白衍轻声开口,发出略微嘶哑的声音。
两息后,白衍缓缓转过身,目光看着拿着一把利剑,跪在地上的昌平君,望着昌平君胸口的三枚箭矢,以及身后两步外滚落的木盒,一颗腐坏的头颅滚落出来。
白衍一步步回到昌平君面前,看着昌平君因为长子之死,而失去理智拔剑的模样。
“昌平君,可曾体会到,白衍以往心中之恨意?”
白衍看着艰难想要起身,却脸色愈发苍白的昌平君,看着昌平君胸口上,秦国独特的三菱箭矢,尾端不断滴落着血。
昌平君嘴唇颤颤巍巍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嘴里,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白衍脸上泪痕未擦,来到昌平君身旁的瞬间,再次抬手拔出湛卢,看着跪在眼前的昌平君,双手抬起湛卢,全力一挥。
伴随着鲜血飞溅在荒野之上,昌平君的头颅滚落在地面之中,尸体缓缓倒下。
四周无数铁骑将士,边骑将士,全都看着白衍。
蒲隧平原上,在无数尸体中走动的秦军将士,楚军降卒,也远远的看到这一幕,越来越多的士卒,都在寒风之中,站在平野生,朝着白衍投去目光。
继景骐、昌文君之后,昌平君也死在白衍剑下。
曾经楚王负刍最为倚重的四个心腹之人,楚国大将项燕、幕僚之臣景骐,叛秦昌平君,叛秦大将昌文君,已死其三,三人皆死在白衍手中。
这一刻。
别说楚国士卒的将士,就是秦军士卒,秦军将领,一个个秦国将军,看向白衍的目光,整个心底心灵深处,都悄然发生一丝丝变化。
平原上。
白衍在万众瞩目之中,捡起地上昌平君的头颅。
宴茂走来,命令一个将士去把那木盒捡过来。
“把昌文君的首级放在一起,命百骑,一同送去咸阳,呈送王上!”
白衍把昌平君的头颅放在木盒内,轻声说道。
虽然昌文君的头颅,昌平君此前未用手段裹存,已经开始有些面目全非,但终究是叛秦之臣,哪怕面目全非,白衍也会送去给嬴政。
“诺!”
将士听到白衍的命令,连忙拿着木盒,与其他将士一同,把昌文君的头颅捡起来,也放在木盒内。
宴茂来到白衍身旁,方才的交战,也让宴茂受到一些皮肉伤,不过身上的血迹,全都是来自楚军士卒。
看着沉默的白衍,宴茂也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默默跟着白衍。
许久。
宴茂方才看到,不远处,杨彦带着昝寿、颜岳等人,朝着这里走来。
“将军!”
“将军!!”
昝寿、颜岳、于奉、虞鲁等人喘着粗气,对着白衍打礼,回想先前楚军布下的方圆阵,看向白衍的双眼之中,尽是震撼与好奇。
杨彦亦是如此。
方才所有人都不明白,白衍之到底是如何破阵!
但眼下众人都知道不是询问之时,项燕尚在,随时都有可能放弃进攻王贲,转而领兵攻来,项燕也是楚国之中,一直以来对秦军威胁最大的人,此前白衍都不愿与之正面交战。
“杨彦、宴茂,汝二人立即统领铁骑夺下楚军大营,令派遣斥候,查探巨阳方向的消息,提防项燕南下,命人把消息送去钟吾城!”
白衍看到杨彦等人到来后,轻声嘱咐道。
“诺!”
“诺!!”
杨彦、宴茂连忙领命,随后转身前去领兵,而昝寿、颜岳、于奉、虞鲁等人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衍眼中,有些伤感。
想不明白的众人,看着一旁昌平君的尸体,心中猜测,应当白衍方才想劝降昌平君,没想到叛秦的昌平君,宁死不愿回咸阳,方才如此。
两日后。
钟吾城,别说正在府邸内的钟离郝,得知白衍大胜的消息后,欣喜若狂的从木桌上起身,顾不得被碰倒的酒,洒落在木桌上,急忙离开府邸。
就是另一边,从齐技击手里,接过竹简,看着其中内容的田贤,都皱起眉头,随后舒展开来,脸颊上的神情,满是惊讶。
“没想到楚军居然有方圆阵!连方圆阵都能破解!白衍啊……”
田贤看着竹简里面的信息,即是感慨、敬佩,亦是无奈、苦笑。
“汝可知晓,待消息传到临淄,本就怪罪父亲的齐国士族、齐王,乃至齐国百姓,这下,别说众人怒火难平,怕是所有人都会更为怨恨父亲,不会原谅父亲!”
田贤轻声自言道,话语之中,尽是无奈。
对于父亲,田贤十分清楚,为了齐国父亲到底有多尽心尽责,毫不夸张的说,父亲把毕生心血都献给齐国,而如今还有什么,比齐人都怨恨父亲,更让人绝望,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