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倾巢而出篱下居

云间草 白若遗 2847 字 6个月前

何胜军近十年来最大的一笔收入,便是卖掉砖窑的钱。买他砖窑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三弟何胜华。由于老何家经济条件整体都不宽裕,何胜华迟迟没有足够的钱圈窑,以至于结婚也比同龄人晚了两三年。后来还是何老爷子提了建议,让大儿子把房子卖给老三,这样价格不至于太高,给老三省钱的同时,老大也有了一定的收入,最终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何胜军着急用钱,多年来的亏空让他早已难从村民手中借到新的资金。相对而言,卖房的确是来钱最快的办法。于是简单和妻子商量了下,便同意了。

房子交割的过渡期里,何胜军先腾出靠中间的一孔窑给弟弟和新过门的弟媳住,自己一家则集中住在最西边那孔。虽然暂时没有搬走,房子的改造却还要继续,于是一家人一边住在里面,一边由着弟弟拆窗户修葺门面。有那么一段时间,卧室的窗户一直只有窗格没有玻璃,日常遮挡的用具只是一大块淘汰下来的旧床罩。床罩用密密麻麻的大头钉固定在窗户上,虽然难看且无法移动,白天黑夜都一个样子,至少起到了遮挡效果。

许娇兰:“你看你敲的这个丑嘛,纸垫都歪到哪里了!”

何胜军:“斜着才好看么,全都方方正正的有啥意思!”

何胜军:“女儿,再给我几个钉子,这儿有点硬,得多钉几个。”

何朵赶紧给父亲递了一捧大头钉,还有母亲用烟盒裁剪的小方纸。小方纸块垫在钉子和布帘的中间,会加大窗帘的固定效果。

许娇兰:“不行,这儿忒高了,这几个你钉。”

白天里爸妈拿着锤头叮叮当当固定旧窗帘的热闹画面,很多年后依然会时不时冒入何朵的脑海。

冬季的一个深夜,何朵一家在酣睡中被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吼叫声惊醒。那时何朵还太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有一群人在窗外推推搡搡,其中一个很熟悉的嗓音一直在不断地冲屋内嘶吼。那人一边骂着她听不明白的词,一边疯狂撕扯她家的窗帘,旁边还有其他人拉扯劝架的声音。

何胜军和许娇兰先是惊起,对着窗外小声询问了两句,便不再吭声,而是默默坐在床上,全程甚至连灯都没有开。

“挨炮子的,*你*的,活的不耐烦了!**的,我眼皮不用动就能整死你!让你有个人样的活到今天是老子懒得理你!我*你先人的,你跪下给我舔鞋底我都不要!卖瘪的,穷你*的……”

竟是他们家最大的债主刘国富的声音。何朵听不懂对方骂的是什么,但知道是非常恶毒的字眼。

“妈,他骂啥里?”何朵小声地问道。

“闭嘴!宁(安静)着吧你!”何文狠狠地斥责了妹妹一句。本来现在全家人就已经很揪心了,这丫头还天真烂漫地问话,何文自是没什么好气。

好容易被爸妈钉好的窗帘,如今被刘国富野蛮地扯破了好几个口子,看上去甚是凄凉。后来还是何老爷子和何老太太出来劝诫了一番,刘国富才逐渐消停,人群也拥绕着他陆续散去。

何胜军不语,躺下来蒙起被子继续睡觉。许娇兰气的捶胸顿足,看到丈夫这副窝囊样,越发怒火中烧,一把掀开丈夫的被子就大骂起来:

“睡,睡,睡!还有脸睡,睡*吧你!”

何胜军心里何尝不郁闷,本想息事宁人,妻子却偏喋喋不休不依不饶,惹得他勃然大怒:“吵!往死了吵!麻烦么你!”

“真**有脸跟我吵,刚才你的嗓门去哪儿了?窝囊死了,窝囊死了啊,我这辈子跟着你!”许娇兰大喊道。

两人噼里啪啦吵了个不休,最终还是何胜军偃旗息鼓,不管妻子怎么踢打哭闹,始终闷声不吭不再搭理,许娇兰方才哀哀戚戚地结束了争吵。

这一夜,除了三个孩子,夫妻俩都是默默躺着,睁着眼睛从天黑挨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