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裴獗,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我不想翻脸,但若雍怀王一意孤行,置我儿性命于不顾,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与你反目成仇了……”
裴獗面无表情,拱了拱手,“殿下不可意气用事。”
“你说本宫意气用事?”大长公主挑高眉梢,沉不住气了,指着他的鼻子道:
“裴獗,你不曾为人父,没有为人父母之心,难道也没有父母家小?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冷血怪物!”
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
这话已极为出格。
裴獗面不改色,“殿下冷静。”
“裴獗!”大长公主嘶吼一声,气得音调都变了,尖锐、刺耳,衬得脸色难看至极,“我的儿子在那辆马车里,被剁了两根手指头,你让本宫如何冷静?”
两个人声音不小,冯蕴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裴獗手握重兵,说来是不怕和大长公主决裂的。
可时人信奉“君权神授”,皇室一族的认可才能让裴獗扶植的元尚乙这把九五之尊的龙椅,坐得名正言顺。
大长公主如果率众投靠邺城,将会改变整个局势……
或许这原本就是邺城的阴谋诡计,上次在贺府喜宴上离间不成,保不住又来一次……
大长公主和裴獗反目,谁最得利?
当然是邺城朝廷。
谁得利,谁便是主谋。
冯蕴若有所思,耳膜突地一震。
桥的那头,再次传来濮阳纵的惨叫……
大长公主被刺激到极点。
“来人。”
她低声一喝,随行侍从便围拢上来……
裴獗:“殿下,慎行!”
大长公主咬牙切齿,冷冷盯住他:“雍怀王不肯放开求生之路,那本宫只能为了吾儿,自己拼杀出来……”
她也是一个刚硬的性子,沉声一喝,侍卫当即拔刀,裴獗这边,侍卫营也冲上前来,严阵以待。
天边乌云滚滚。
人群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
只怕眨个眼,就有人血溅当场……
正在这胶着之机,突然一声急报。
“禀大王,荥阳惠王带到!”
裴獗眉头紧锁,瞥一眼长公主,转过头去。
“带上来。”
荥阳惠王仅着一身素色中衣,头发挽髻,没有束冠,好似刚被人从床上拎起来似的,凌乱、狼狈。
天气渐凉,桥头风大,元滔被侍卫押到通惠桥头,身子不停打战。
裴獗沉声道:“喊话。”
元滔看他一眼,嘴角颤动着,突然大呼一声。
“铿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裴獗:“不是让你说这个。”
元滔红着眼睛,看着桥那头寂静无声的马车,突然悲从中来。
“你就这么走了,是不要老父老母了吗?我和你母亲……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不说一声就走,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阿父!”元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缓慢,伴着冷风吹过来,有一种阴飕飕的感觉。
“我早就看清了,顶着皇族之名,要什么没什么,在安渡,我们只会浪费光阴,一辈子都无甚建树,只有投靠邺城,才有机会大展拳脚……”
“荒唐!”元滔低喝一声,胡子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