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未册后,这话里话外,无不是嘲弄。
冯蕴扫他一眼,眉头轻轻扬起,唇角牵笑。
“承你吉言,但愿有那一日。”
四目相对,淳于焰看着她眼里炽烈的光,心渐渐凉透。那一股无端的嘲弄,按捺不住便往外冒。
“冯十二,原来你也不能免俗。裴妄之登基,把你的魂儿都勾到天上去了?你爱的究竟是他这个人,还是他手上的权势?”
冯蕴看着他,勾唇一笑。
“是,我热爱权势,热爱权势滔天的男子。他能带给我的满足和快慰,是旁人比不得的……由身到心,也无人可以替代。”
淳于焰目光一沉,死死盯住她。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才会当着旁人的面,说出这种不顾名节的话。
“为了摆脱我,你情愿自毁名声?”
冯蕴面不改色,粲然一笑。
“世子多虑了。我句句无虚,烦请不要自作多情,引我夫主误会。”
淳于焰心下微微抽疼。
他很庆幸,面具冷冽的光芒,替他遮挡了丢人和羞耻。
不会有人看见他心里翻腾的情绪……
从多年前得见,在他心里,冯蕴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她所有的“异于旁人”,都是放大的优点,一遍遍在他心上扩张,直到完全撑住整个心脏,再也放不下其他。
多少年来,他都挣扎不开。
淳于焰起初以为自己是不幸的。
也痛恨过她带来的羞辱。
后来又说服了自己……
这是幸运。
冯十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被她左右情绪,有什么不好呢?想到她时,总会有一些甜蜜,偶尔开个玩笑,谈谈营商之事,如此便好……
可她一定要打破这一切。
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为何?”他自嘲一笑,“为何非得这么残忍?想让我死心,是吗?”
冯蕴面无表情,黑眸里却带着笑,让人看不透的笑。
“世子死不死心,我从不在乎。”
她稍作停顿,垂下眼眸,不看淳于焰那双颇为受伤的眼睛。
“我只是单单不愿,再被人扰了清静。世子是极贵之人,当好自为之。”
“冯十二!”
淳于焰站起身来,面具森寒反光,格外肃冷。
一身显贵华衣,在微风中轻摆,略显苍凉。
“你就这么厌恶我,不容我?即使你明知我……为何会如此纠缠?”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扫一眼周遭的人,又暗自咬牙,到底不敢将那一桩难以启齿的隐私,当众提及。
“未曾料想,你害我至此,连一丝微光也不肯施舍……”
淳于焰眼眶发酸,挫败失态。
“一丝光,都不肯施舍给我。”
他又重复一次。
见冯蕴就端正地坐在那里,容色艳丽,但无一丝改变。
就好似,在静静地观看一出小丑之戏,没有因为他的悲怆,而生出半点动容。
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更强烈了几分。
淳于焰深深吸气,胸腔里叫嚣的尊严膨胀起来,不容许他再对这个妇人示半句软。
默默的,他看冯蕴一眼,冷笑着指了指那一摞账簿,避开目光。
“屈定,你留下来跟娘娘对账。记住,娘娘身份贵重,今时不同往日了。交割清楚,往后……便不要再合作。”
他就那样走了。
脚步匆匆,迈得很快。
就好像稍慢一步,就会被什么东西抓回去一样……
冯蕴一个字都没有说。
目光追随那个颀长的身影,直到消失在眼帘,这才收回视线,朝屈定淡淡一笑。
“屈先生,有劳了。”
屈定又是尴尬又是感慨,重重叹息一声,点点头,朝冯蕴行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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