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他不是屠真鹿,先带那孩子走!”
三身国遗民挪动臃肿身躯,形如风动,抓起被吓傻了的孙长大便往领域边缘赶去。
“管他是谁,打赢了带谁走不成?”
真厌一咬手指,浴血而动,放纵心底兽性奔腾倾泻,整个人化作一团黑红,裹挟纯粹离火火海,铺天盖地,一个高高跃起扑向屠真鹿。
火海席卷,高高跃起的真厌双臂高举,当头抡下。
仿佛怒目金刚手持金刚杵。
仿佛火神再临。
对于这一幕,屠真鹿只是微微叹息。
势如破竹的真厌霎时如遭重击,一双无形巨手狠狠拍下,足以烹煮大道法则的离火火海陡然堙灭,。
强行剥离出离火火海的只身孤影笔直摔落,大地震颤。
深渊巨坑内尘烟滚滚,真厌身躯扭曲,堪比至宝的身躯被某种大道法则施加禁制,根本无法治愈血肉白骨,一个照面便是昏死不明的下场。
白民国遗民,那位朱裳白发的绝色女子紧咬红唇,艳欲滴血,死死盯住颇具失落夷野之王雏形的少年,芊芊葱指指尖有殷红跃动。
纵身欲动的刹那,却被冲来的被青丘谷遗民拉起带走。
两位女子各有千秋,无一不是绝色。
“松开!”殷怜怒目身侧,身后九尾而头有狐耳的青丘国遗民神色平静,瞥了眼身后其实已然远去千里的屠真鹿。
“在陆王妃下场之前,你我留着只会徒添麻烦。”
屠真鹿望着纷纷远去的一个个黑点,没有升起任何得胜后的喜悦,心无涟漪。
一切本就该如此,意料之中的事情,与已经发生的过去有何区别?
身旁的少年浑身赤裸,点点金线如脉络遍布四肢百骸,最终悉数汇聚眉心。
一个希冀天道清扫生灵、自己修成“天道”的怪物,盯上了一个颇具神格却并不完整的的幼王。
天道显化对凡间人王。
他没来由一阵烦躁,粗暴抓起陆启蛰的头颅,牵扯身后恢弘镜花缘山海画卷,一步跨越千万里,径直来到琉璃阁楼周遭的那一条时空长河。
屠真鹿不过多看一眼,大步流星跨入凡间生灵禁地的时空长河之中。
时空长河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空间法则显化,溯源上游或随流下游则去往不同的时间节点。
准确来说,陆王妃玉楼兰雪领域内的这条时空长河,不过是漫漫时空长河一截毫不起眼的分流,却能够隔空连接起万千道时空长河,随意去往过去和未来。
此时的屠真鹿拖拽少年踩入时空长河,脚踩光阴涟漪步步往上,溯源而去,回到过去历史中的某一个节点。
抵达天灾降临那一截时空长河的水边,屠真鹿一拳打碎少年背后的画卷,随后按着陆启蛰的头,将之完全淹没水面以下。
陆启蛰身后的镜花缘山海画卷破碎千万,一一浸入时空长河当中,画卷中景象与人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些许微妙变幻,凭空添出数段因果。
那又如何?
只要少年被带回天灾降临前的时间,雏形的失落夷野之王自然会与当初的三十六位海外诸国国王一同葬身天灾,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这段因果彻底了却无痕,什么失落夷野之王,不过是海外诸国国王魂飞魄散前的幻想。
天道碾压众生的结局将会愈发清晰,准确来说是少去诸多变数的可能。
众生泯灭,作为拥有一丝天道意志的“他”,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世间独留的意志,届时他即是“天道”,万物生死轮回不过一念之间。
只需要抹除陆启蛰这个变数。
做完这些,屠真鹿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细微弧度,仿佛大局已定。
望向时空长河的上游尽头处,白光璀璨不可窥探,令他心生浓郁的好奇之心。
反正自己终究会成为下一任天道,沿时空长河逆流而上,稍稍洞悉一下万事万物因果起源,或许也算不上忤逆?
屠真鹿一路向上走去,最终来到白光以前。
白光以后,雪白发丝垂泄的蟒袍男子心有所感,缓缓抬眸。
左目日月星辰流转,右目地上生灵生息。
“你!怎么会是你!你明明已经被我送回过去了!你应该……”
跻身至高境界以后,屠真鹿多年不曾有心境变化,却在目睹万事万物起源尽头的景象后,失心疯癫狂叫喊起来,双目血红,道心破碎。
这一刻,他自高高在上的天道显化,沦为一丝不挂的丈夫国遗民。
一截青枝上的蟒袍男子,俨然抬起一张清修白净的脸庞,白发渲染下,他的面色愈显苍白。
可在屠真鹿看来,这张脸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长大后的陆启蛰!
明明那个少年已经被他送回天灾降临不久前的过去,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时光长河流淌,少年自然会死于天灾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苦苦追求的大道尽头?
“我应该已经死了?”蟒袍男子,或者说长大后的陆启蛰,轻笑着接过屠真鹿的话,眨眨眼睛,满脸天真地说道。
“自始至终我都在这里,我在,众生便在。”
言罢,一念之间,屠真鹿苦苦修来的一丝“天道”,被蟒袍男子轻而易举地抹除了去,成为身下那一汪泉眼的水滴之一。
他再一抹眉心,金光璀璨,完整的失落夷野之王王座去往陆启蛰所在的时空。
“倘若不是我的算计中,需得有人将过去的我带回天灾降临以前,单是天道意志的溢出足以将你碾压至死,遑论炼化为己用?给你闻个味儿知足不就好了?非要觊觎天道,竟然敢主动寻思。”
蟒袍男子轻飘飘叹了口气,“到底是人心。”
屠真鹿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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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兰雪领域不攻自破,海外诸国遗民无一例外落到陆王妃的草堂阶下。
海外诸国遗民实力名列前甲者之中,李不才与真厌双双昏死过去。
其余人或多或少受到屠真鹿几手蛮不讲理的天道威压影响,放眼望去气象萎靡,哪儿还有半点先前法相天地齐聚的气象?
“陆王妃!屠真鹿要站在天道一边,屠戮生灵以证道自身,快去杀了他救回小殿下!”三身国遗民用尽力气,喊罢便力竭倒地。
草堂前树桩上,陆王妃一身素色长裙,单手托着下巴,瞥过一眼,百般聊赖磕着瓜子儿,轻飘飘说了一句。
“不就是走一遭时空长河、玩一玩儿因果大道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等着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望向角落一处,多言道:“别去,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会死。”
殷怜娇躯一僵,戛然而止。
白皙手掌紧紧握住一块玉佩,玉佩上写有《三月观雪》的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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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段时空长河中,白民国内殷华水畔。
殷花为白民国国内特有,春开夏落白花,秋开冬落红花,一年两度开花,花色随季而不同,终年无果,幽香不绝。
三月春,水畔殷花白雪。
鹤唳亭内,尚且年幼的少女被父亲关押在此,不作罢一首咏花诗,便不得出门游玩。
惹得少女愁眉苦脸,拿来几本《谪仙飘摇思》、《拾遗史》垫在椅子上,方才勉勉强强够得上书案,又是研墨又是咬笔头,涂涂画画了一地的纸张,硬是写不出一个像样的句子。
“我不想写,我不想写……父王杀了殷怜吧……”少女殷怜捂着小脑袋,摇摇晃晃,希望能摇出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