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山呼海啸,大浪滔滔,一道道,一重重,从天水相连的远方滚向海岸,如同移动着的群峰,向悬崖峭壁撞击。
每次接触都激起百米高的水柱,雾气冲天,泡沫横空。一下跌落下来,又像排山倒海,金玉皆碎一样四散了。
迎接侦察兵的,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凶猛无情的海。
随着镜头的移动,他看到了一块滩头。
这个地方他还是有印象的,因为有一天晚上,老海叔曾划着船泊在这个湾边,和许多连家船泊在一起。现在,一条船影也看不到,只有那块浪牙礁还耸立在那里,依然桀骜不驯地迎着海浪喷炸着浪花。
再往岛上看,有条从山上下来的羊肠小道,上通居民点,下通赶海的滩场。此时人们正在滩场赶海,他们随着落潮逐渐地向狼牙礁接近着。
尤林边观察边琢磨:“这个滩场是个好地方,好比北方的热闹集镇,可以利用它混水摸鱼。”
镜头又向右转动,对向了金沙港,这就是叫他大伤脑筋的地方,当年不准连家船进去,闹不清里边的具体地貌。
镜头里,两条龙脉似的山梁从两边环抱,“龙头”相对构成港湾口,从港湾口看进去,只见正面是一片黄灿灿的沙滩。尤林边看边想:“正面滩头敌人会控制得很紧,是难偷登上去的,左边滩场上那块狼牙礁倒很容易被忽略。”
镜头继续转向右边,他又发现有百多个竹排子围成一圈儿在钓鱼。
侦察经验丰富的尤林一看就懂了,这是敌人怕渔民出海打鱼,泄露岛上情况,就划水为牢,指定水域集中钓鱼,他把这个情况也深深记在心里了。
尤林看完地形时,太阳已经收去了余辉,海上模糊了。他站起来,回头看时,却见孙参谋长双手托着一件粗糙的毛衣,站在身后说:“把这个带上,天寒水冷,挡挡风寒。”
“你留着吧,我不要。”
“我再到老疙瘩那里去抓,这件你拿去。”
尤林知道,参谋长所谓的“老疙瘩”,指的是那些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首长们,他们谁有一件稀罕物,总是要被下面抓走。
参谋长对他们也一点不客气,首长们对这种作法,总是高高兴兴。
二十多年的军事革命生活,使大家觉得,不这样反而生分,叫人受不了。
尤林没再客气,接过毛衣,一掂量,还褒贬起来了:“嗨!这么重,穿在身上抵得上古时候的盔甲啦!这还怎么动?”
“嘿!你别小瞧它,暖和着呢!三五九旅的一个老疙瘩亲手织的,叫我瞄上给剥下来了。别看样儿不济,比上海永安公司玻璃柜子里的那种条条杠杠的中用多了。穿上它,捂着你那脊梁杆儿,别在关键时候犯毛病。”
尤林的脊梁,就是当年跳崖摔伤的,每逢受冷受潮,有三节脊椎酸痛。尤林本人对这个老病根不大在乎,可参谋长老惦着。要知道,尤林这个侦察科长,是参谋长的掌上明珠啊,是像选姑爷一样选来的得力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