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员把东间门板卸下来,在里面给尤林搭了一个铺,但尤林不干,说他没有传染病,干吗要隔离?就在地铺上放下了背包,紧靠外边。
干部当风口子,这是老传统,尤林虽说现在身为科长,但和过去当连长时一个样,睡茅屋、住竹寮,他向来是守门。
眼下,尤林送过山嫂还没有回屋。果然像唐鸿烈所估计的,班排长们吃过饭后已经陆陆续续来到,坐在两边铺草上。
倘在平时,这伙人早把房盖给吵翻了,但今天没这个心思,都低头不语,等科长回来下达任务。
唐鸿烈进屋见这沉闷的阵势,心里打着点子,脱鞋上铺,把通信员挤到边上去。他手里提军号,坐下来掏手绢细心擦拭。
一班长陈德奎见他擦号的劲头就不痛快,因为他知道这是排长心情舒畅表现。现在是什么时候?于是他就横了排长一眼。
唐鸿烈装没看见,倒捅了一下前面的二排长:“同志哥,知道吗?这把号是紫铜的,贵重着呢。”
没等二排长回答,陈德奎接茬了:“排长,啥时候,还有心思鼓捣那个?”
有人说话就是老唐的胜利,他要扩大战果,说:“啥时候?水上大练兵,准备越海侦察的当口!今天好好擦擦,明天用它吹起床号,给大伙提提精神。唉,你说对不对?”
唐鸿烈又去戳弄二排长,扭转情绪也得干部带头。
二排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战士情绪嗷嗷叫才是练好兵、打胜仗的好兆头,就说:“老唐,你就用劲擦吧,这把号有功!侦察兵打冲锋,百年不遇,可今天就用上了。等明早你把大伙的精神提起来,我给你请个功。”
“算了吧!说他胖,他就喘上了。”三排长也跟着插起话来。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这本事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自打缴来这把号,咱可没少下功夫。”
“别提你那个练号了,人家正睡得香,你像牛叫一样乱吼,真叫烦人。”
“就是要练那股子劲儿,知道吗?硬是憋着一宿的尿,顶着星星吹,把尿化成汗,化成音儿飞掉,才能练出来。”
“瞧他说的,该多神道。”
三个排长言来语去,加上唐鸿烈故意用劲擦出的响声,使屋子里的气氛显然轻松多了。
唐鸿烈见两个排长捧场,就大咧咧地吹起他的吹号经来。
他在侦察连有年头了,大家都熟悉他那脾气,打仗象个二憨子,可脑子又实在精灵,见到啥都爱摆弄,一摆弄就会。比如,骑车子他能象马戏团那样来两手绝技,谁的手表坏了,他能免费修理,就是吃也有一套,他经常在胳膊上横摆一溜面包,一口气风卷残云地全部扫荡。
他什么都要碰,什么都敢摸,样样逞能,总是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似乎一切不在话下。
有人说他吹号是“歪嘴子吹风,一股子邪(斜)气”,他的回答是:“当侦察兵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得懂,有眼的能吹,有轮的能推,到节骨眼儿上谁知哪块云彩能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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