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华伟却笑了起来,笑容中带著一种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妃暄可知,最强的掌控,並非源於恐惧或强制,而是源於需要』与利益』。”
“阴癸派需要生存,需要发展,甚至需要…光明正大地存在於阳光之下。而我,能给予她们这些。在天道盟的规矩之下,她们过去那些戕害生灵、损人利己的手段必须彻底摒弃。但她们的精明、果决、擅长应变与掌控局势的能力,她们庞大的情报网络,她们训练有素的门人…这些,都可以转化为建设与守护新秩序的力量。”
易华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分量:“譬如清扫南方肆虐的水匪湖寇,阴癸派的手段有时比正道人士的规劝更为有效。又譬如,对付某些冥顽不灵、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她们亦有其独特』的解决方式。只要將这股力量约束在规则的笼子里,指向该指向的方向,其锋刃,未必不能为民除害。”
“以魔制魔?”
师妃暄的眉头蹙得更紧:“先生此举,无异於火中取栗。魔门中人反覆无常,狡诈多端,尤其阴癸派,最擅长的便是偽装与背叛。先生又如何保证她们永不反噬?”
“保证?”
易华伟轻轻摇头,眼神深邃如渊:“这世间从无绝对的保证。我能倚仗的,唯有两点。”
“其一,是绝对的力量。我能予之,亦能夺之。我能重创石之轩,便能镇压一切宵小。祝玉妍是聪明人,她懂得权衡利弊,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阴癸派最有利。在我麾下,阴癸派能获得远比以往更广阔的空间和资源,而背叛的代价,她们承受不起。”
“其二,”
易华伟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便是变化』本身。妃暄,人是会变的,门派亦然。当阴癸派的门人开始习惯於在阳光下行走,开始享受受人敬畏而非恐惧的目光,开始用她们的才能获取正当的荣誉与地位时…你猜,她们还会心甘情愿地回到那阴沟里去吗?魔性並非天生,亦可在新的环境中逐渐消磨、转化。”
易华伟的这番话,再次超出了师妃暄的预期。他不仅是要利用魔门的力量,甚至…还存著改造、转化魔门的念头?这是何等的…自信与狂妄?却又隱隱透著一种令人心折的宏大气魄。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位与她数次交手,妖嬈诡媚、心思难测的阴癸派传人綰綰的身影。那样一个精灵诡诈、视世俗如无物的女子,真的会甘心被约束、被转化吗?
顿了顿,师妃暄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道:“然则,妃暄亦不得不承认,魔门之中,並非人人皆是十恶不赦之徒,亦非所有流派皆以祸乱天下为宗旨。”
易华伟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氤氳的热气,似笑非笑:“哦?譬如说?”
师妃暄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坦然道:“譬如,间派』。”
她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似乎比之前提及其他魔门分支时,略微柔和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但以易华伟的洞察力,自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间派传人,往往惊才绝艷,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医卜星相皆有极高造诣。他们追求的不是简单的权力或毁灭,而更像是一种…极致的艺术与自我的绽放,游戏人间,率性而为。”
师妃暄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儘管这欣赏极其克制:
“其门人行事虽亦正亦邪,难以捉摸,却少有如阴癸派那般赤裸裸的野心,或是如灭情道那般酷烈狠毒。某种程度上,他们更近乎於…放浪形骸的求道者,只是所循之道,非是正道罢了。”
易华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妃暄对间派,似乎颇为了解,且观感……颇为独特。”
师妃暄神色不变,淡然道:“静斋与魔门纠缠数百年,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了解对手,並非意味著认同。只是间派的路数,確实与魔门其他分支迥异。其祖师据传乃是一位极情於艺、失望於世的悲情人物,所传道统更重个人心境之超脱与艺术之极致,而非爭霸天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