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拉殿招待所的大厦下正好有一条清河,时值二月底,河面刚好解冻,流水湍急清澈,上面着若干片几近融化的碎冰,雾凇又点缀在冰上,宛若一条白色的奔马跑向远方。
流水匆匆,芬的性子也不慢,既然徐乐要带她去马厩一探究竟,她便像一个闹钟上足了发条,一辆车子加满了油,再也坐不住,率先走在了最前面,催促着徐乐指明方位。
此际风回正好,艳阳的天气,苍穹深邃,薄雾笼罩着远处的雪山,近处枯树草影斑驳,徐乐在风中吸了一口气,空气清甜而温润,这样的天气里能沿着河边走路,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河边有石制的雕栏,河北侧商旅摊贩络绎不绝,替主人牵马的家丁一只手抓着三五根马缰绳,跟在他身后的马棱角有致,神采奕奕。
早起买早点的老妇人炸好了一大篮的油饼,又煮出了一大锅奶茶,无论是饼上滋滋冒出的油泡,还是奶茶飘来的甜香,都让徐乐看得眼馋,连忙排给了陈墨几张龙门币,请他去帮自己买上一些当作早点。
可他自己呢?自打他从招待所里出来,走到大街上之后,就一直畏首畏尾,生怕被路过的人看到自己的脸,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出门前,他随手拿了一个马连坡大草帽,虽说这是大草帽,可它看起来并不大,反倒像是用草编成的一顶小姑娘头上的遮阳帽。
不过,用这样一顶帽子遮住他那张同样不算胖的一张脸,也已经足够。
走在刻满了风尘的青石板路上,徐乐压低帽沿,紧跟在芬的后面,他身子本来就高,高高的个子还配上了一把长过寻常规格的制式长刀,当真有了几分昔日的风采。
徐乐跟在芬后面,时不时看着芬的头发,又转头望向西方的远山,而陈墨手里提着油饼跟在徐乐右手边,面带殷勤,两个大男人像极了跟着大小姐随行的护卫仆从。
芬的脚步轻快,抖动着一头深蓝色的长发,相比之下,徐乐和陈墨走得倒慢了许多。
如果换了组内的小姑娘在这,她一定要训斥上几句,痛批她们的懒散,可现在在她身后的这两人中,徐乐是罗德岛话事人,就连作为外聘精英干员的陈墨,在官职上也比自己这个小组长要大上不少,所以她只能温和地请求。
芬转回了头道:“博士,我们是不是该走快点?”
徐乐却手扶着草帽,很随意地回应:“我是用刀的,如果处处都要紧赶慢赶,走这么快,倒成了剑客和杀手,岂不是乱了本心?”
这是什么歪理?
陈墨笑了,似是懂了他话中的玄机。
他接口道:“照这么说,我是用枪的射手,精髓在于静候时机,一击致命,所以也不能走得太毛躁。”
这又是什么歪理?
懒就是懒,又何必去拿职业去当借口?
芬的心里忿忿不平,却又随口问向徐乐:“博士,你戴着这么一个大草帽做什么?难道怕别人看?”
徐乐点了点头。
“这大街上,谁又愿意看你?这里是炎国,又不是罗德岛。”芬已经被徐乐这一系列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
徐乐沉声道:“正因为是炎国,我才要处处谨慎,我之前可是名人。”
也就是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两名黑衣刀客,衣服是绣有金花的五品官服,斜胯雁翎刀,头戴斗笠,金色的腰牌挂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
身为官员的人,带着刀是为了显扬武力,刀鞘是用黑鱼皮贴合而成的,光是看到了这个鞘,路过的商贩就已知道里面的刀也绝对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好刀;他们衣服的面料是上好的西域蚕丝,光是这样质地的一身行头,就连罗德岛上像诗怀雅或杰西卡这些大小姐,也没几个敢轻易穿上街。衣领上的绣花更显得气派,从上面的金丝纹样看,他们的官职已高于五品,绝对是刑部的要员。
对于这样两位地位显赫的官差,头发梳得极为整齐,腰牌反而成了摆设,大家远远望见如此昂贵的行头,大抵就能猜出他们尊贵的身份,自然而然也不会太看重腰牌。
街上无论是牵马的仆人,推着小车买水果的老人,亦或是卖唱的伶人,见到这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让过了路,还是要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上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