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有落雪的迹象,她道“太傅说的正是,恐雨雪将至。”
陶城笑了一声,到没在说话,两人一路至殿中,这天就开始变了,盐粒子噼里啪啦的落在琉璃瓦上,听得人心惊。
殊不知这朝廷的天也跟着变了,争吵了几日的话题,今日终于落下帷幕,陆政之言新朝方建,理应遵循古法,太子应固守都城。
他深知如此之举,必引起太子一派不满,一则晋封太子麾下守将折冲都尉石凯为大都督,领其麾下兵马,同时对多位中郎将晋升封位,示以安抚。
如此举动,明面上领军之人虽仍旧是太子心腹,但实际上众人又岂会看不出陆政之的想法,若真不介意太子领兵,何必多次一举,只这话无人敢说,陆文与众人领旨谢恩,年前这场内斗,终于在这个交年里结束。
江絮远远的看着百官之前的陆文,他面容严肃,神色深沉,江絮见证他一路走来,不免为他感到难受,当初为救陆政之向瓜州求援,濒死于城外,若非他命大,恐早已成了孤坟一座,后又智斗李束,拿命博出一条生路,梨县、高峰多次九死一生,便是亲父子,终究逃不过这天家忌惮,当真可悲可叹。
除夕,公所里冷清的很,江絮难得休沐,只想睡个自然醒,但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一开门吓得她差点大叫,任谁一早看到门口站着身着红衣,满面胡须的钟馗都得吓一跳,这钟馗嘿嘿一笑,露出石凯那清爽的嗓音,江絮好气道“石都督,你现在身居高位,一大早这是在做什么?扮钟老爷上瘾了?”
石凯笑道“哪能呢,这不是今日宫中要办傩戏驱邪,禁军将军与我相熟,寻我帮忙,我想着之前不是扮过钟老爷,就答应了,一会还要去“埋祟”。”
江絮寻思着这跟我有甚关系,就听他道“我亦帮你记名了,少监上次的判官扮得惟妙惟肖,可不得再来一次。”
江絮眼角一抽,很想对他说一声“滚!”但未免有些与她形象不符合,压了压脾气,道“石都督,我还有事,恐帮不了你。”
石凯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道“今日除夕,少监你家人都不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快些装扮好,一会完事,你与我一道去回家过年,一个人在公所里多没意思。”
江絮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恐他担心自己一人在公所过年,但新年乃阖家欢乐之际,亲人相聚,她一个外人,怎好过去,到时到引得旁人不自在到不好了,遂想婉拒,还未开口,忽听有人唤他“江少监。”
两人回头,见刘娘子身着石榴红袄裙,头挽髻,耳畔簪着一支银簪子,站在院中的雪地上,像冬日里的一束盛开的梅花,石凯看的有些呆了,还是江絮轻咳一声,他才回神,撇过眼不敢再看,只那通红的耳廓暴露了些心思,江絮暗觉好笑,望向刘娘子道“娘子来此,可是有事?”
刘娘子先是被那钟老爷吓了一跳,到不知是谁,听江絮问她,方道“我知少监在此处并无亲人,今日除夕,孤身一人未免冷清,是以斗胆想请少监去我那处,寒舍虽简陋,只尚且能图个热闹。”
江絮道“多谢娘子好意,只是这到不妥,我去了恐惹人闲话。”
石凯亦道“少监说的对,还是随我回家过年为好。”
听他说话,刘娘子方知他是当然那位将军,行礼道“我知将军与少监的顾虑,但今日家中尚有他人,倒是无妨的。”不待两人问,她解释道“少监许还记得他们,正是前些日子的那三位乞儿,我见他们已有悔改之心,年岁又小,倒是可怜,想着我那院子还算宽敞,便让他们与我同住。”
石凯知道内情,闻言感慨道“刘娘子真是良善大度之人。”
江絮知道这刘娘子心中是有些小算计的,多半是先前听说有地痞流氓之事,恐有下回,招了这三个乞儿来,一来能显出她善心,二来又能护自己安全,当日她求情江絮便猜她是为此,不过这倒不是坏事,与她与那几个乞儿都是好事,她道“既如此,我更不该去,他们三人见了我恐不自在,好好的除夕,还是让他们开心些。”
刘娘子想在劝,但江絮意已决,不论是她或者石凯家中,她都不愿去叨扰,她很感激两人能在此时记着自己,与石凯那处,她是外人,与刘娘子那处,三乞儿对她约是有些抵触,好好的除夕,还是让大家都高兴些,且他能有牢丸吃,就已经很满足了。
待送走两人,江絮亦没了睡意,院中的树枝上挂满残雪,孤寂冷清的模样,倒是没有一丝新年的气息,江絮想到先前在浮铺买过些桃符、春联,便寻将出来,将它贴在她住的这间公所的门上,从院中看去,到有几分新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