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谷倒是很诚恳地说道:“但我想的与妖主不一样的。”
却冉淡淡地说道:“看得出来。你想在当下人间的乱局之中,借一些崖主的势。”
非谷轻声说道:“是的,人间风声虽然落到黄粱的时候,已经很是零星,但是总归还是有一些,槐安妖族面临乱世,岭南瘸鹿剑宗被人杀尽,世人难免会想到秋水这片土地。只要崖主曾经上过山,当妖族真正面临一些不可摆脱的局面的时候,便会看向这里。”
“这样是卑鄙的,但是有时候我们却也会想起很多的东西。”
却冉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大妖,缓缓说道:“比如?”
“比如......”非谷看向人间,轻声说道,“世人已经很老了。”
世人已经活在人间很漫长的岁月了,从神鬼时代之前,便已经存在。
所以也许他们真的已经老了,老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人间。
“两千多年前的人间便已经开始修行大道,然而两千年后,他们依旧还走在同样的路上,没有丝毫的长进,世人的寿数,限制了他们继续往前的脚步。”
“风朝是一个很好的过渡的时代,神河陛下成功的让妖族在人间开始延续,开始生存。但是不可否认,这个时代,依旧是由着已经老迈的世人做着主导。”
“老旧的东西,该慢慢退出舞台,将肩负着人间向前而去的任务,交给新生的妖族。”
非谷静静地说着,这个只是人间小道境的大妖,却有着颇为宏远的图谋。
“卑劣兴起于平和之中,然而在乱世之时,它可以变为一种很是伟大的东西。”
“神河是伟大的,但他的目光是短浅的,我们后来的人要看得更远一些,前代妖主的夙愿,其实还没有完成,我们要为后人做世人,便要做真正的世人,而不只是同流而已。”
“人间自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非谷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便安静了下来,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身旁的老人。
当非谷看向老人的时候,老人便不再看着他,而是转过了头去。
“我先前只是觉得镇落里有些异常。”却冉轻声说道,“却原来你已经想了这么远。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洗过脸了?”
非谷沉默少许,说道:“大人想让我照照镜子?”
却冉轻声笑道:“不然呢?”
非谷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处风雪之崖。
“妖土十三镇,我已经说服了九镇。”
却冉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没有悲伤,也没有愁苦。
只是安静地看着下方秋水。
冥河在世人头上,同样也在妖族头上。
所有人顺流而来人间,同样也会逆流而去。
......
南方秋水之上的故事,对于整个人间而言,自然都是极为遥远的。
世人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站得低的要想着今年过年怎么过。
站得高的要想着神女大人想要做什么。
至于那些幽黄山脉之上,关于人间有过怎样的看法,大概没人在意。
忙碌了一日的京兆尹回到自家府上的时候,便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些东西,自家夫人带着下人正在那里清点着。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腊肉年货之类的东西。
然而京兆尹还是很纳闷,谁会想着来给自家府上送东西?
毕竟老大人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从来不收礼的事,假都的人应该都清楚得很。
“这是谁送来的?”
京兆尹神色古怪地踱步走了过去,围着那些东西来来回回的翻看着。
他夫人抬起头来,很是愧疚地说道:“悬薜院。”
京兆尹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们怎么收了?”
“是个青牛院的人,带了把剑——没有带剑鞘,客客气气地把这些东西送到了门口。”
快过年了,院里带剑送礼,哪怕再客气,他们自然不敢不收。
京兆尹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那块腊肉,向着院子里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看着一院子的积雪,沉默了很久,说道:“能退吗?”
“能。”夫人同样叹息着,“但是他们说了,要你亲自去退。”
京兆尹没有再说什么,叹息着说道:“算了,算了,收下吧。”
身后的下人们神色忧愁地清点着那些东西。
京兆尹穿过了前院,去了后院的书房里,在桌案前发着呆,解着衣裳。
过了很久,他夫人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的时候,年迈的京兆尹依旧在解着衣裳,火炉也没点起来,一屋子寒气。
京兆尹夫人叹息了一声,把那些水盆放在了桌案边的椅子上,又过去帮他把衣裳解了,这才走过去点着火炉。
炉子点了起来,屋子温度上来了一些。
只是大概屋里的二人还是觉得有些挥之不去的寒意。
“悬薜院今日之事,是不是因为明年开春的一些事情?”
京兆尹夫人一面拧着热毛巾,给这位兢兢业业的老大人擦着脸,一面很是忧愁的问道。
“除了这件事,还能因为什么?”京兆尹叹息着说道。
黄粱的京兆尹,在人间一些大事面前,总有些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