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窗边坐着对视许久。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
只是外面的天色却是在晨色散去之后,渐渐阴沉了下来,有些细密的雨滴开始滴落。
那种敲在长街屋檐之上的声音很是细微,尤其是有着许多脚步走过的长街里。
只是二人却好像都听见了那样一种滴雨的声音。
于是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过去。
槐都雨自然不如梅溪雨那样清静空灵,相反的,在繁盛热烈的人间,被衬托得有些阴郁。
祝从文以为面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青天道道人正在思索着那些脉络,但事实上,这个道人只是突然想起了青天道山脚下的那个小镇外的某条溪流。
或许还有窗边挂着花种的木屋,和穿着碎花小裙的白梅一样的姑娘。
梅溪雨下意识的将曾经在槐都见过那个小镇姑娘的事遗忘着。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道人才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与你没有关系。”
槐都兵部尚书这样仓促的暴毙在巷子里,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书生能够做出来的事。
祝从文看着那个道人,等待着他的下文。
梅溪雨看着那场渐渐阴绵的雨,又低头看着书生,缓缓说道:“但在真相出来之前,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怀疑的。”
“尽管其实有人已经看见了昨日有谁在那里出现过。”
祝从文想起了那个撑着伞的少年剑修,沉默了许久,说道:“是一个少年?”
梅溪雨不置可否的看着书生。
祝从文犹豫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前日有个少年曾经来这里吃过一碗面。昨日我看见他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梅溪雨轻声说道:“只是那样一个据说是才来到槐都的少年,有如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兵部尚书的所在?”
祝从文这才意识到面前的道人其实知道得很多。
梅溪雨当然知道得很多。
在来的路上,这个道人其实还遇见了另外一个人。
有着白猿之名的天狱狱主柳青河。
祝从文沉默了许久,而后依旧诚恳的说道:“这同样与我没有关系。”
哪怕祝从文昨日猜到了那样一个少年要去做什么,然而那终究也只是如梦初醒的揣测而已。
梅溪雨只是长久的看着这个书生,而后缓缓说道:“在他吃完了那碗面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祝从文摇了摇头。
这个来自青天道的道人什么也没有再说,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走出了面馆。
祝从文坐在窗边伸头看着。
梅溪雨站在了街边,长久的看着那场雨,而后好像是说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以至于某个正在街边躲雨的路人都是露出了很是怪异的神色。
道人走入了雨中,向着某处悬街而去,渐渐消失在了这一处。
祝从文看着那个一脸诧异的路人,问了问。
“那个道人方才说了什么?”
那个路人转回头来,看着祝从文,很是惊叹很是佩服的说道:“他说柳青河我操你妈。”
所以惊叹是因为能够从道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佩服是因为道人敢操柳青河他妈。
祝从文默然无语的坐在那里。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书生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祝从文坐在那里一直想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今日的槐都,没有运转。
现而今,应该也是巳午妖治之时了。
然而一切便安静的淋在那场雨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大概许多人也是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很是茫然的在那里抬头看着那些依旧停留在卯辰天狱之治中的槐都。
祝从文在窗边看了许久,于是他看见某些身穿金纹黑袍的天狱吏出现在了街头。虽然卯辰为天狱之治,只是那些天狱吏们向来不会如同巳午卫一般,时不时便在人间四处巡走。
或许他们也是意识到自己那样的一身黑袍,对于世人而言,是一种极为压抑的存在,是以偶尔出现在槐都街头,亦是匆匆而去。
更何况,天狱本身便极少会理会人间之事。
十二楼之事,当然是属于修行界之事。
直到看见那些出现在人间的巡走的黑袍之人,这个书生才意识到一些问题——天狱似乎极为强势的将整个槐都控制了下来。
兵部尚书横死街头这样的事,自古以来,自然都不会是小事。
书生沉默的看着那场雨里那些黑伞与黑袍。
或许自己还会被一些人找过来。
......
柳青河站在细雨槐都的某条悬街之上。
这条悬街很是熟悉,大约便是当初这样一座都城第一次落在了描述里的时候,柳青河所站的位置。
那时有个来自人间剑宗的剑修站在兵部尚书府前,与某个老人说完了一些话,而后一转头,便看见了那个站在悬街之上的身材高大的黑袍人。
陈怀风已经很高大了,只是柳青河比他还要高大。
大约这样才不负柳白猿之名。
这个天狱狱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站在伞下安静的看着那一处挂着白绫的府门口。
也许他是在想当初见到的那个剑修。